正文 第21章 不懂愛,還是太懂愛(2 / 3)

她問:“是戲嗎?”

他說:“不是。”

她拿掉他的手,放在排擋上。他又覆過來:“是戲。”他開始吻她,把手探進她的裙擺,他的動作小心又笨拙。

電台在放一首歌,像是這幕戲的背景:我從不怕愛錯,就怕沒愛過……

他終於還是停下來了,頹靠在座位上,問她:“能給我一支煙嗎?”她抽很濃烈的555煙,他被嗆得咳嗽,眼睛漲滿淚水:“為什麼不接受我?”

她打開車窗,晚風吹進來,微微的涼。她說:“我不適合你。”

“我不嫌你老。”陸鼎文搶白。

他十九歲,她三十歲。

她不說話,繼續抽煙,又丟一支給他。那晚的月光是因了煙霧而變得黯然的嗎?月光透過半開的車窗,落在她的臉上,是窄窄的一道光的縫隙。

路過藝術學院,她沒有停車,徑直朝舊街深處開,開進盡頭舊舊暗暗的住宅區。這裏很久沒有管理了吧,樹影淩亂,茨藻橫生,一池的荷花開得亂糟糟。

他跟著她,穿過仄仄的樓道。她住四樓,房子很大,被梔子花一樣慘白的燈光映得空曠。客廳中央的茶幾上養一缸蔥鬱的睡蓮,已經開出了一小朵,空氣仿佛彌漫了幽幽的暗香。斜對著客廳的一間臥室門開著,可以看見一張碩大的白色歐式大床,床上躺著一個男人,裹在白色的被褥裏,看上去很瘦削。

林孝珍走近:“他是我先生,五年前,一場車禍,就變成了這樣,不會說話,沒有動作,但他什麼都知道,他心裏明亮得很。”

刹那間仿佛末世到來,陸鼎文感到無盡的荒涼。

05

是因為陸鼎文的音樂劇吧,酒吧漸漸喧鬧起來,燈紅酒綠。他抽了一晚煙,寫不出一個字,沒有橋段,沒有對白,沒有起伏,腦袋裏好像很堵,又好像很空,所有的情緒都蒼白糾結。

調酒小弟拍他的肩膀:“怎麼,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們開心開心。”

好吧,那就讓你們開心開心吧,陸鼎文把劇本寫成了童話劇,一個人穿著毛絨絨的道具在舞台蹦蹦跳跳地唱:“小鹿小鹿,毛衣毛褲,身上開花,頭上長樹……”又或是一個人躺在一隻巨大的芭蕾舞鞋裏麵,嬰兒一樣哭泣。

林孝珍係上白色的紗籠,隱在帷幔後,問他:“什麼時候我才能上場?”她站得久了,站得累了,站得腳都麻了。她拄著黑色的手杖,摘下睫毛,粘上胡子:“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吧?”

他們拉著手,踢踢踏踏,嘻嘻哈哈,唱:“啦啦啦,啦啦啦,我親愛的寶貝,我的個心肝脾肺腎……”

季節入梅,沒完沒了的下雨,下得整條街蓊鬱盎然,有薔薇開得瘋了,沿著柵欄,攀上生繡的櫥窗,密匝匝生滿一麵海報。路人駐足,看那支碩大的玫瑰,看雨後天晴,看新一幕的劇情預告。

這幕劇,多麼荒誕,多麼滑稽,多麼無厘頭,沒有對白,沒有橋段,沒有起伏,甚至沒有開始。可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結局,他們撐著五顏六色的傘,站在大雨滂沱的街,淩亂,模糊,如油彩一般。

06

林孝珍將酒吧重新裝修,變成一家小小的劇場,門前的櫥窗還保留著,那朵玫瑰已經被雨浸得褪色,於是換成水晶玻璃。

陸鼎文的劇照被放大成許多倍,孤獨地站在街頭。他的旁邊,璀璨的霓虹閃爍,映出“玫瑰劇場”四個字。

他叼著玫瑰出場,燕尾服細細剪裁,舞鞋踢踏鐙亮,金領結閃著光芒。他張開雙臂放聲歌唱,通俗流行美聲,藍調爵士Rap,全是愛的聲音。

林孝珍深呼吸,公主即將出場。燈光準備,音效準備,掌聲準備,對白準備:“親愛的寶貝,隔過年去,我願意與你添一雙兒女,兒子叫村上,女兒叫春樹,我從不重男輕女。”

有人尖聲驚叫:“停電了。”是劇本推敲斟酌所無法預料的結局,一刹那,帷幔低垂,燈光熄滅,音樂啞然,隻有人群憤憤離席的聲響,還有歎息。

兩個人走在午夜的街,陸鼎文伸出手,想要牽她的手。她裝作不知覺,將手插進口袋。伸出的手,停在空氣裏,成了一個尷尬的姿勢。他終於還是年輕,想愛便愛:“不如,我和你一起照顧他。”

街邊的薔薇靡靡開放,林孝珍越走越慢,把手放在身後,他伸手挽住。她哭了,淚光閃爍,卷著小小的月亮。

07

“玫瑰劇場,歡樂海洋,爆笑指數直逼小沈陽。”陸鼎文寫在海報的宣傳,笑得調酒小弟摔了個跟頭,跌掉了大牙,名副其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