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婆跌跌撞撞的跑出來跪在我麵前:“回福晉的話,側福晉懷的是雙生,現在裏麵還有一個,胎位倒置,是個小阿哥。可是側福晉已經半厥過去,是不是叫太醫進去看看?”
我的手腳再次冰涼,趕緊點點頭,把孩子交給奶娘,我疲憊不堪,六神無主。
過了一會,太醫出來回話:“小阿哥胎位倒置,實在危險,隻是側福晉身體孱弱,加之生產時間過長,氣血兩虧,恐怕不能支持,大人孩子難以兩全,如何決斷,請福晉示下!”
我急了:“這還用問嗎?當然是保大人!”
太醫麵有難色:“事關皇家血脈,是不是快馬討十三爺一個主意?”
“你簡直糊塗,現在就是插了翅膀去,屋裏的人等得了嗎?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你且盡力一救,萬不得已,保住大人!”
見他還有點猶豫,我又說:“這是我做的主,他日回稟皇上也是這句話!”太醫這才答應著去了。
外麵再次陷入等待,隻是這次卻沒有等來新生。到十三回來的時候,夭折的小阿哥已經下葬兩天了。
產後第二天,我帶著燉好的補品走進跨院,迎麵看見奶娘抱著孩子為難地站在院子裏,我走過去說:“怎麼讓小格格呆在風地裏?受了涼你擔待得起麼?”
奶娘惶恐的低頭回道:“奴婢不敢,是側福晉不願意看見小格格,就把奴婢趕出來了。”
我一愣,隨即歎口氣,讓她先把孩子抱到我房裏呆著。自己便往屋裏走,一個丫頭出來攔:“福晉,您不能進血房啊”,我一擺手,她便閃開了。我坐在椅子上對海藍說:“姐姐身子還虧得很,先進補要緊,且莫過於傷心了。”
海藍轉過頭看向我,眼裏射出的光刺得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那是怎樣怨毒的眼神。隻是一瞬,她又轉回去看著牆壁,擺擺手,我頓時覺得再坐下去也是沒意思了,叫喜兒放下燉品就走出去。
又隔了一天,十三終於回來了,小女娃兒也正式被親娘遺棄,連搖籃一起搬進我屋裏。也許是感染了世間人對她的冷漠,這孩子安靜得很,極少哭鬧也極少笑,時常都是在睡著。這日一早我正哄著她,十三進了我的屋。我笑著指給他看孩子,他卻隻是瞥了一眼,擰著眉一句話也不說,一陣沉默,我說:“什麼時候把孩子抱進宮,也請皇父賜個名。”
他答:“皇父忙得很,那裏管得了這閑事,不拘什麼起一個報上去就是了。”
又是一陣沉默,我說:“我好些日子沒練字了,不過已經學會了數數,要不……”話沒說完,他一個指頭點在我的額頭上,又順著鼻梁慢慢劃下來,我愣在當場,一動也不能動。
“我說了,不要把我府裏弄得烏煙瘴氣,你竟是不把我這個爺放在眼裏呢。”
我瞪大眼睛:“爺到底要說什麼?”
“我從不知你竟這樣重心機,往日竟是我錯了,你這安靜的性子下到底埋了多少火藥呢?”
仿佛是一盆未化幹淨的冰水,帶著刺痛和寒冷淋在我頭上,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來者不善。我走到門旁,用手去拽門鼻,一連拽了三次都沒拽住,我著急地去拽第四次,一使勁門就順勢扇在我自己身上,顧不得疼痛,我眼睛瞅著地麵,一隻手指著門外:“爺要說完了,請吧。”
他走到我跟前頓了片刻,終於歎口氣出去了。
三天後,我帶著小格格進了一趟永和宮,還是德妃給起了一個小名叫瑾兒。所有的人都對這個孩子不感冒,隻要看到她就會說起她那個夭折的雙生弟弟,不免都是一陣唏噓。海藍那裏補品我還是天天送,隻是自己不去了。這天德妃賜了補血的丸藥,我隻得再次親自走進跨院,剛到門口就聽見海藍淒厲的哭聲,還有十三說話的聲音。原來他也在這,我立刻進退不得,不覺站住了,隻聽海藍哭道:“藍兒實在不甘心啊,藍兒對不住爺,縱是拚著一死,藍兒也是願意為爺生下這個阿哥的。”
十三柔聲對她說:“你放心,且養好身子要緊,留得青山在又何愁沒柴燒?小阿哥以後總會有的,下一次我一定守著你,護你周全!”
我聽到這,千斤的份量都堆在腳下,再也邁不進一步了,隻得輕輕揮手示意讓喜兒進去,自己轉身回了屋。瑾兒醒著,小手一伸一伸,帶動的搖籃也跟著晃,我蹲下搖著搖籃,看她潔淨的小臉,打著純真的嗬欠,周圍冰凍的氣氛絲毫不能影響她的情緒。這時喜兒走進來蹲在我身旁,握住我的一隻手,我轉頭看她:“喜兒,是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