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斯特雷德,是你嗎?”

“正是我,福爾摩斯先生,我已經把任務自行接過來了,真高興見到你回到倫敦,先生!”“照我看來,你還是需要一些民間的幫助。如果一年裏麵有3樁沒破獲的謀殺案,那可不妙啊,偵探。關於莫爾齊的案子,你處理的風格跟你平時不太像,我的意思是說這回你幹得不錯!”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罪犯大口喘著氣,在他身邊左右站著看守的大塊頭警察。此時已經有一些沒事做的人開始在大街上麵聚集了。福爾摩斯走過去把窗簾放下,萊斯特雷德點燃了兩根蠟燭,警察也把他們的提燈點上了,這個時候,我終於能好好地端詳這個壞蛋了。

這是一張富有精力但是奸詐狡猾的臉,有著富於思考的前額和淫欲奢侈的下巴,看起來非同一般,先不用說他是好人還是壞蛋,通過他下垂譏誚的眼瞼和冷酷的冰藍色眼睛,通過他尖鉤挑釁的鼻子和凶神惡煞的濃眉,一看就知道這是天生的危險人物。他根本就沒有看別人,隻是死死地盯著福爾摩斯,眼神中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你這個混蛋!”他嘟囔著,“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你看,上校。”福爾摩斯不屑地弄了一下領子,之後說道:“俗話常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在萊辛巴赫瀑布邊的懸崖那兒,我真是多蒙你照顧了,這可是從那兒以後我第一次見到你。”

上校精神恍惚,眼睛依舊牢牢地鎖著福爾摩斯,嘴裏隻能吐出一句憤恨的話:“啊,你這個該死的惡魔!”

“讓我來為你介紹一下吧,上校。”福爾摩斯開始說道,“各位先生,他就是塞巴斯蒂恩·莫蘭上校。他曾經在女王陛下麾下的印度陸軍效命,依舊是我們大英帝國造就的最出色的神槍手。上校,我沒說錯吧,在打獵這方麵您應該還是全英國第一吧?”

這位凶猛的老人一聲不吭,還是睜大了眼睛盯著福爾摩斯,他狂野的眼睛和氣憤倒豎的胡須,使他看起來簡直就是一頭老虎。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這麼簡單的圈套都能騙你上鉤。”福爾摩斯說。“做為一個老練的獵手,你應該很熟這一套。你不也經常在樹下拴一隻小羊羔,自己揣著來複槍躲在樹上嗎?剩下的事就是等這隻小羊把老虎引過來。現在這個屋子就是我的大樹,你就是我要的那隻老虎。以前你也許還帶著好幾支備用的槍,為出現幾隻老虎的情況做準備,或者萬一你沒射中,可以來一槍替補,但這個可能性很低。這些人,就是我的備用槍。”福爾摩斯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人,“這個比喻我覺得還挺恰當的。”

莫蘭上校大吼一聲,猛地向前撲過來,但是那兩個大塊頭警察立刻把他拖了回去,很明顯,此時他臉上的憤怒表情猙獰得可怕。

“不過我也得承認,你有一點兒讓我滿驚訝的……”福爾摩斯說,“我沒想到你還會利用這間房子和這扇前窗,可真夠方便的。我猜你會在街上就行動,那裏我安排了偵探萊斯特雷德還有他的手下。不過除了這一點,其他的我都想到了。”

莫蘭上校把臉轉了過來,正對萊斯特雷德偵探。

“不管你有沒有逮捕我的正當理由。”他說道,“你都沒有權力讓我受到這個人的嘲笑。如果我現在已經落網了,那麼一切都根據法律的程序來走吧!”

“你說的很有道理。”萊斯特雷德說,“那麼,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就要走了,你還有話要說嗎?”

此刻福爾摩斯已經撿起了那把威力十足的火槍,正在細細查看它的結構。

“這個東西可不常見。”他說道,“它不僅沒有聲音,而且威力無窮。我認識這個製造者,他是那位德國盲技工馮·赫德爾,他為莫利亞蒂教授特別製作了這把槍。我聽說它已經很久了,盡管以前我沒機會碰到它。偵探先生,現在我鄭重地把這把槍還有它的子彈,都交給你們了。”

“福爾摩斯先生,這個你可以放心。”萊斯特雷德偵探說完,他們便已經往房門口走去,之後,回頭問道:“先生,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好吧,還有一個問題,請問你們打算用什麼罪名來對他提出控告呢?”福爾摩斯上前一步說。

“罪名?當然是企圖對您的謀殺了!”

“這可不行,偵探先生,我可不想扯到這件事裏頭,這起漂亮的逮捕完全是你的功勞,隻有你,萊斯特雷德偵探!我向你表達祝賀,您在抓住他的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足夠的智慧和勇氣。”

“抓住?抓住誰?福爾摩斯先生?”

“不是別人,正是全體警員都沒有逮到的那位莫蘭上校,上個月的30號,就是他用一顆開花子彈,通過氣槍擊中了公園路427號二樓正麵的窗戶,打中了死者羅納德·阿代爾。萊斯特雷德偵探,這個就是他的罪名。至於現在,我親愛的華生,要是你不介意這個破爛窗戶漏進來的冷風,到我的書房裏頭抽根雪茄吧,消遣它半小時如何。”

我們一直住的那個房間,幸虧有邁克羅夫特和赫德森太太的監督與照管,現在進去一看,完完全全就是原來的樣子。我一進門就發覺這裏麵確實是少有的幹淨整潔,所有的原來物品都沒有改變:做化學實驗的被酸液弄髒桌麵的那張鬆木桌;擺著一排剪貼簿與參考書的大本書架;很多人家恨不得一燒為快的“垃圾”。我看了一下房屋的四周,包括掛圖、煙鬥架、提琴盒,以及裝煙絲的波斯拖鞋,全都原封不動。屋子裏麵已經有了兩個人,一個是對我們的進門熱情迎接的赫德森太太,另外一個是在今晚的冒險中功勞重大的冷冷淡淡的假人。福爾摩斯這個做得栩栩如生,連顏色都上好的蠟像,正擱在一個架子上,披著他的舊睡袍,如果從大街上望過來,完全分不清真假。

“所有的預防措施,您都做到了嗎?赫德森太太。”

“沒錯,根據您的囑咐,我都是蹲著身子來完成的,先生。”

“太棒了,您做得非常好,您看見子彈打中的位置了嗎?”

“是的,先生,真不幸這顆子彈已經毀了您這個了不起的半身像,它剛好穿過了腦袋,碰到了牆壁給砸扁了,我在地毯上撿到了它,您看!”

福爾摩斯把子彈遞給我。“你看,一顆鉛頭的左輪子彈。很聰明不是嗎?誰會想到這子彈是從一支氣槍裏頭射出來的呢?好了,赫德森太太,非常感謝您的幫忙!華生,現在你坐回老位子,我們再討論一下吧!”

他已把身上的舊禮服大衣脫去,換上了蠟像上披的灰褐色的睡袍,重新變回以前的福爾摩斯。

“這家夥年紀已經這麼大,眼神還是那麼好,手也不抖一下。”他檢查著蠟像前額的彈孔笑著說道,“在腦袋後部瞄準,一槍擊穿,要說以前在印度他是最厲害的狙擊手,那即使是現在的倫敦我想也沒有誰能超過他了。你聽說過他嗎?”

“以前沒有。”

“你看,這就是有名氣!反正我想你過去應該也沒聽說過詹姆士·莫利亞蒂吧?這位本世紀最著名的大學者之一,現在麻煩你幫我從架子上拿那本專輯索引給我。”

他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漫不經心地翻他的記錄,嘴裏大口大口地噴出雪茄的煙,一副懶散的模樣。

“看,這些是我收集在M部裏的資料。莫利亞蒂到哪裏都很搶眼,你再看這個是毒販子莫根,這是一個壞事做盡的梅裏丟,還有這個馬修斯,在查林十字廣場的候診室裏,就是他把我左邊的虎牙打掉的。再看這個,這個就是我們今天要見麵的人。”

他把本子拿給我看,上麵寫道:

塞巴斯蒂恩·莫蘭上校,無業遊民,原役於班加羅爾工兵一團。1840年出生於倫敦,他的爸爸奧古斯塔斯·莫蘭爵士曾經是英國駐波斯的公使。他年輕的時候,求學於伊頓公學和牛津大學。曾參加過喬瓦基戰役和阿富汗戰役,先後服役於查拉西阿布,舍普爾和喀布爾。還出版過兩本書,分別是1881年的《喜馬拉雅山西部的大獵物》和1884年的《叢林中的三月》。現住於管道街,參加的俱樂部有英印俱樂部、坦克維爾俱樂部和巴格特爾紙牌俱樂部。

福爾摩斯清楚地標注在旁邊的空白處:倫敦最危險的人之二!

“這真是一個讓人驚訝的事情。”我把本子遞給他,對他說:“這個人以前居然還是軍人呢!”

“的確。”福爾摩斯說道,“他的確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很有膽量,印度一直流傳著他當年爬進水溝去追一隻受傷的吃人老虎的事。華生,你想,有的樹在長到一定高度的時候,形狀會突然變得很難看很怪異。這個在人的身上也有體現。我的想法是:一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會突然地受到他家族發展的影響,而突然發生某種變化,或者變好或者是變壞。這樣,他的發展史也就成為他的家族史的一個縮影。”

“你這個想法真是不同尋常!”我不無否認地應答道。

好吧,我也不再說什麼了。但是不管怎麼樣,莫蘭上校的確是開始墮落了。他在印度盡管並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然而他還是離開了那裏。退伍後來到倫敦,又搞得聲名狼藉,然後莫利亞蒂教授選中了他,還成為了莫利亞蒂的參謀長。莫利亞蒂給他錢的時候從不吝嗇,然而也不過隻讓他做過一兩件比較高級的案子而已。你還記得1887年的那個案子嗎?那個在洛德的斯圖爾太太被害的案子,我可以肯定地說莫蘭是凶手,可是卻一點兒證據都沒有。他做事十分隱秘,即使莫利亞蒂的幫派被抓獲的時候我們也找不到證據控告他。你還記得那天我去你的公寓看你,當時我不是說防止狙擊關上了百葉窗嗎?你當時認為我想得太多了,不過,我可以認真地告訴你,我知道有一支很厲害的槍,在那後麵還有一個全世界一流的槍手。我們在瑞士的時候,他和莫利亞蒂就一直跟蹤我們了。所以很肯定就是他,讓我在萊辛巴赫懸崖上度過了那令人不安的5分鍾。

你可以想得出來,我在法國的時候那麼注意報紙,就是為了找到逮住他的機會。隻要他還在倫敦逍遙快活,我就咽不下這口氣。他的陰影時刻都在我心中,總有一天他會找到我並且對我下手,那麼,我能怎麼對付他呢?難道一見到他就開槍?那我自己也要去坐牢,哪怕有市長做靠山也沒用,那麼,他們不能夠根據這樣看來隻是個小小的懷疑就來幹涉,所以我什麼辦法也沒有。我隻有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報紙上麵的各種犯罪消息,想著總有一天我會抓到他的。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羅納德·阿代爾被謀殺的消息,我就知道時機來了。根據我了解的情況來看,顯然就是莫蘭上校做的勾當。他先跟這個青年一起玩牌,接著就跟著他從俱樂部一直到了年輕人的家中,對著窗戶就開槍打死了他。絕對就是這樣,就靠這種特殊的子彈就鐵證如山,夠判他死刑了。於是我立刻回到了倫敦,卻被放哨的家夥察覺了。他自然就跑去警告了上校,上校自然也會把我的突然返回和他幹的這樁謀殺案聯係起來,自然也就非常驚慌。我就猜中了他第一個就想著把我幹掉,並且還會用這種特殊的凶器來保證萬無一失。我在窗口為他準備了這麼明顯的靶子,還提前通知了蘇格蘭場警方提供幫助,沒錯,華生,你完全可以看到警方人員就留在那個門道裏麵。接著我就找到了這樣一個監視點,但沒想到他也會挑中這裏來槍擊我。華生,我說的夠明白了嗎?

“不,我還有問題。”我說,“莫蘭上校為什麼要殺害羅納德·阿代爾呢?”

“這恐怕隻能靠推測了。不過光靠推測,再聰明有條理的腦子也弄不清楚。每個人都可以根據現場的情況和證據來做出他自己的推論,也許每個推論也都是正確的。”

“這麼說,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推論,對嗎?”“這很簡單,華生。從證詞裏麵我們就知道了,老人莫蘭上校和年輕人阿代爾一起贏了一大筆錢。不用說,莫蘭肯定出老千,我一直都知道他打牌就喜歡出老千。我想應該就是阿代爾被殺的那天晚上,年輕人發覺這個老頭在作弊,可能他就在私下恐嚇要揭發他,除非莫蘭上校自己主動退出俱樂部放棄打牌。照理說阿代爾這樣沒名氣的小年輕是沒有什麼勇氣去揭發一個有資曆又年長的上校的。不過,也許他還是這麼做了,對於整天打牌舞弊靠這種騙錢伎倆過活的莫蘭來說,要他退出俱樂部就等於是自殺,所以他幹脆就對阿代爾下手了。而那個時候正直的年輕人正在算著自己要退還多少賭賬,因為他不想贏作弊的髒錢。他之所以鎖上門,是為了防止家人突然闖進來詢問他關於那些人名和硬幣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這樣講有沒有道理呢?”

“我想你說的就是事實。”

“到時候法庭上的審訊或許會證明,或許會反駁我的這番言論。但是不管怎麼樣,莫蘭上校都是過去式了,而那隻了不起的氣槍則將在蘇格蘭場的博物館裏麵大放異彩。至於我,福爾摩斯先生則又能夠回到倫敦,享受這裏複雜生活中無數有趣的小案件了!”

【法律點評】

在故事中罪犯莫蘭上校被逮捕時不想聽到福爾摩斯那套慷慨陳詞的推理,他對萊斯特雷德偵探說道:“你都沒有權力讓我受到這個人的嘲笑。如果我現在已經落網了,那麼一切都根據法律的程序來走吧!”那麼這裏罪犯莫蘭上校所說的法律程序是什麼呢?要回答這個問題,就要涉及中國《刑事訴訟法》關於偵查終結的概念。

偵查終結是偵查機關對於自己立案偵查的案件,經過一係列的偵查活動,根據已經查明的事實、證據,依照法律規定,足以對案件做出起訴、不起訴或者撤銷案件的結論,決定不再進行偵查,並對犯罪嫌疑人做出處理的一種訴訟活動。

偵查終結是偵查活動的結束程序,偵查機關要對整個案件做出事實和法律上的認定,並依法決定案件應當移送起訴還是不起訴,或者決定撤銷案件。因此,正確及時的偵查終結,對於保證檢察機關準確地提起公訴,使依法應當受到刑事追究的犯罪嫌疑人受到應得的懲罰,保障無罪的公民和依法不應當受到刑事追究的公民及時得到解脫,保護公民合法權益,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