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也報了團。”我幹笑。
顧念嘲諷地說：“真是陰魂不散。”
“我也想說這句話。”慕南喬示威一般站起來，眼神銳利如刀。
我趕緊把顧念往車廂裏迎：“顧學長，快坐好吧，等人數清點好了，我們就出發了。”
他這才收起了一身殺氣，往座位後麵走去。
從大學到紫山需要一個多小時，百無聊賴之中，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這個建議一呼百應，在幾個女生的盛情邀請之下，我和慕南喬隻好加入了遊戲。
遊戲的規則是劃拳，幾圈劃下來，我在第一輪就輸了。幾個女生問我：“你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我想了想：“真心話吧。”
贏了的那個女生狡黠地擠了擠眼睛：“那就回答一個問題，你和你男朋友的關係進行到哪一步了？”
我愣住了。可是周圍的人已經齊刷刷地喊：“說真話！說真話！”每個人的頭上都閃耀著刺眼的八卦之光。
我隻好回答：“我沒有男朋友。”這種時候還是說假話比較靠譜。
女生們頓時發出嗤聲：“騙人！你不說真話，作為懲罰，那就隻能選擇大冒險了！”
“我有一個主意。”一個圓臉女生興奮得臉上的青春痘都紅了幾分，“江導遊要是被迫選擇大冒險，就讓她親我們的大帥哥顧念一下吧！”
“對！親顧念！親顧念！”她們都興奮起來，拍起手來。
顧念麵無表情，居然沒有任何異議。
我更窘了，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其實，我真的沒有男朋友……”還沒說完，就聽到旁邊的慕南喬開口了：“我幫她說。”
哎？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將我的肩膀一摟，說：“我們已經到了所有情侶所能達到的最深的程度。”
車廂裏頓時鴉雀無聲。
原本這樣的對白足以挑起軒然大波的，但是因為顧念周圍的氣壓極低，低到已經形成了嚇死人的小旋風，所以就連最興奮的圓臉女生也沉默了。
我想解圍，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看著慕南喬眨巴了幾下眼睛。他微微一笑，十分坦然。
坑爹的他知不知道剛才說了什麼！
如果上天能夠滿足我一個願望，我祈禱現在就派一道雷劈死我吧！
“好了，要不大家先休息會兒吧！”圓臉女生忙打圓場。顧念“噌”地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回座位了。其他人也識趣地各就各位。
總感覺，今天有些不妙啊……
我的預感果然沒有錯。
到了紫山，我先帶領他們領略了一下紫山的風光，然後事先聯係好的教練就到了，大家開始準備CS真人戰鬥。偏偏就在這時，一名女生突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呻吟起來。
“估計是早晨吃了什麼不幹淨的食物吧？”教練上前詢問了幾句，然後做出病情判斷。
因為這名女生的突然病倒，所以教練委派另一名男生護送這個女生去醫院。一下子少了兩個人，目前在場的人數不夠四人一組，要想繼續開展CS真人戰鬥，就要把我和慕南喬填補進去。
否則，就注定有兩個人不能進入戰鬥。
教練用商量的語氣問我：“要不，小江你就和這位帥哥一起上吧？”
“不，我不行！”我搖著手連連後退。
站在人群中的顧念突然出聲說：“誰要你行了？你們就是個充場麵的。快點過來領東西！”
我正想走過去，突然感到後背一片冰冷。回頭一看，慕南喬的眼神裏充滿了肅殺。他一字一句地問：“你說誰是充場麵的？”
“是你，怎樣？”顧念開始挑釁。
我趕緊揪住慕南喬的衣袖：“慕南喬，別理他。”
可是他不聽我的，徑直走到顧念麵前，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們來場挑戰，怎麼樣？”
顧念猙獰一笑：“早就等這一天了。”
CS真人戰鬥一共十六人，分為ABCD四組。我、慕南喬被分為一組，隊友還有兩名，一個是那個長滿青春痘的圓臉女生，一個是細皮嫩肉的娘娘腔男生。
再看顧念那組，清一色的純爺們，個個孔武有力。相較而言，我方比較吃虧啊。
教練將注意事項和規則跟我們講清楚後，就開始教我們使用手中的工具。每個人都換上了迷彩服，手裏有一管槍。當然了，這並非真槍，而是可以射出紅外線的“槍”。
紅外線隻要瞄準對方胸前的裝置，裝置就會發出特定的聲音。這說明射中了對方，對方不能還擊，隻能在原地裝死人。
這規則，聽聽，多血腥啊。
講完規則，遊戲正式開始。四隊人分別被送到紫山上不同的地點，然後就開始滿山遍野地找出對方敵軍了。
圓臉女生和娘娘腔大概是看出我們和顧念關係不佳，一路上也不跟我們搭話，氣氛一時間很沉默。
我碰了碰慕南喬的胳膊，小聲問他：“你以前玩過沒？”
“幹嗎？”他斜我一眼。
“我有預感，我會最先掛掉。”
他無語了一會兒，才說：“沒想到你也有自知之明。”
正在這時，圓臉女生突然停住腳步，咕噥了一句：“這玩意兒怎麼使？”
娘娘腔接口說：“就是瞄準，扣動扳機。”
“我這個武器別是壞了吧？我剛才扣扳機怎麼都沒反應？”
娘娘腔嗤之以鼻：“怎麼可能？”
“就是啊。”圓臉女生吧嗒吧嗒地扣扳機，“你看，沒反應。”
話音剛落地，隻見她手中的武器突然射出一條紅外線，正好打在娘娘腔的胸前裝置上。
嘩嘩兩聲，昭告著娘娘腔戰鬥生涯的終結。
山風微冷，從我們腳邊拂過，卷起幾片枯葉遊走而去，似乎在用細碎的樹葉響聲來嘲笑我們。
娘娘腔顫抖著說：“蔣媛媛，你做了什麼？”
圓臉女生像看鬼一樣看著娘娘腔，然後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武器，最後帶著哭腔說：“恐怕，你不能跟我們一起戰鬥了。”
“你去死啦！”
“啊救命啊！詐屍啦！”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真理啊！
我默默地擦去額頭上的一滴冷汗。真是黑色幽默啊，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進入戰鬥呢，窩裏鬥就已經損失了四分之一的戰鬥力。
“你們都安靜些吧，是怕對方找不到我們嗎？”慕南喬悠閑地靠在一棵歪脖子樹幹上，嘴裏叼著一根樹葉。
娘娘腔一梗脖子：“我不管，你們不能把我一人丟這兒！”
“這可不是你能做主的，你已經死了，得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慕南喬將我的手一拉，然後徑直向前走去。圓臉女生緊跟其後，生怕落了單。
右手被他的掌心所溫暖著，我整個人都快要發燒了。
他回過頭，劉海垂到睫毛上，黑琉璃般的眼睛更加神采奕奕。他說：“小歌，我要為你贏一次。”
我臉紅了，想要甩開他的手。他察覺到這一意圖，將我的手攥得更緊。
“贏的人可以提出任何一個條件。”他低聲說，“我要顧念永遠不要接近你。”
我呆住了。
兩個男生的對決，目的竟然就是這個嗎？
翻過兩個小山包，周圍還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別說人影，鬼影都沒見著。
我有些累了，挑了塊幹淨地坐下，用右手扇風：“到底靠不靠譜？這麼大的山，說不定根本就碰不著麵。”
慕南喬卻飛快地壓低了身子，端著槍口，緊張地說：“有人。”
我和圓臉女生趕緊在地上趴好。
定睛一看，好家夥！前麵茂密的灌木叢後麵，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人。
“你們藏好，等他一出來，我立即射擊。”慕南喬對我們說。
我眯起眼睛，仔細辨認那個人影，發現很像是顧念。除此以外，他周圍並沒有其他可疑之處了。
我相信，慕南喬在發現他的那一刻，他也發現了我們。
“看來顧念單獨行動了。”慕南喬低聲對我們說，“小歌，我們現在占據的地形比較高，所以你貓著腰去旁邊，這樣我們兩個角度圍攻，總能擊中他。”
圓臉女生不滿地嘟囔：“我呢？”
“你的戰鬥力無限趨向於零，所以忽略不計。”慕南喬又一次發揮了他毒舌的潛質。
圓臉女生麵紅耳赤，居然將頭埋在臂彎，嚶嚶地哭了起來。
我徹底被打敗了：“蔣同學，我們在戰鬥，等一會兒再哭。”
她抬起一張淚流滿麵的臉龐，幹號著說：“我不幹！我被男生這樣說，麵子裏子都丟光了啦！”
慕南喬對我丟了一個眼色，我頓時心領神會。敢情這個女生是給顧念發暗號確定位置呢！
他匍匐著慢慢向後退，我則貓著腰躲到另外一棵樹後，留圓臉女生一個人趴在原地幹哭去了。
“打中了！”我高聲叫了起來。圓臉女生一個激靈跳起來：“打中了？”
與此同時，灌木叢裏射出一道紅外線，精準地擊中了她胸前的裝備。嘩嘩兩聲，圓臉女生頓時呆在原地。
慕南喬對我做了一個OK的手勢，笑容裏充滿了讚賞。
我早就看出這個圓臉女生是內奸了，所以故意出聲讓她跳起來。這不，顧念將她“擊斃”，也省得我們後麵再帶著這個累贅了。
而和顧念之間真正的對決，才剛剛開始。
樹林裏一時間變得很安靜，靜到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我緊緊盯著灌木叢後麵的顧念，然後小心地挪動著腳步。隻要往左移動十米，那麼他的後背於我來說，就是空門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種聲音夾雜著風一起飄過來，帶著一種陌生的血腥味。
我微微愕然，回頭一看，一隻半人大小的狼狗正伏在我身後不遠處。看到我注意到了它，它“汪汪汪”地就衝了過來。
“啊！”我大驚失色，也顧不上什麼埋伏了，縱身從樹後跳了出來。慕南喬也看到了我的處境，端著武器從樹後跑出來，攔在我身前，大喝一聲：“不要跑！跑了它會追！”
圓臉女生尖叫一聲，癱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同時發生的，還有從灌木叢裏射出的一道紅外線，穩穩地落在慕南喬的胸口，裝置頓時發出了兩聲嘩嘩響聲。
我們輸了。
“別怕！你帶著其他人後退，等它看不到你們再跑！”慕南喬一邊盯著那隻狼狗，一邊命令我說。
我瘋了一般搖頭：“我不走！它看人多還不敢撲上來，萬一我們走了它就來咬你了怎麼辦？”
顧念一個打滾從灌木叢裏滾了出來，站到慕南喬身邊。
“慕南喬，我來善後，你帶小歌走！”
慕南喬沒有搭理，隻是用手中的武器使勁敲著腳下的一塊石頭。終於，狼狗眼中顯出退縮的神情，扭頭向密林深處跑去。
直到狼狗沒了蹤影，慕南喬才挺直了腰，從腰裏掏出對講機，打開接收信號，然後說：“教練，我們發現了狼狗，很可能是瘋狗……對，趕緊聯係其他人，這裏不安全……”
我這才放下心來。一摸額頭，手上沾滿了汗液。
“慕南喬，你輸了。”顧念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我有些反感：“你想幹什麼？”
手指微涼，是慕南喬輕輕地將我的手牽起。他看著我，淡淡地說：“小歌，願賭服輸。既然輸了，那麼我願意答應顧念的任何條件。”
顧念輕快地說：“小歌，我也不會為難你們。我的條件是，如果有一天你和我在一起，希望能夠得到慕南喬的祝福。”
“我不會跟你在一起。”
“話別說得這麼絕對。”顧念撥了一下頭發，動作瀟灑，“你以為慕南喬是真心喜歡你的嗎？如果不是為了贖罪，他不會和你在一起。你考慮一下，是選擇真心人，還是選擇錯覺。”
猶如重拳擊中胸口，隱隱作痛。
他看到過我在醫院和慕伯伯的爭執，知道我和慕家的恩怨，也知道爸爸去世的真相。打蛇打七寸，果然夠狠。
我憤憤地盯著他。他大概從未見過我這樣凶狠的眼神，後退了一步說：“我先走了，你們注意點安全。”
“等一下。”
顧念停步，微微詫異地看著我：“小歌？”
我走上前說：“於我而言，慕南喬沒有輸，他贏得很漂亮。”
他眯了眯眼睛：“你說什麼？”
“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慕南喬最先衝出來保護我，你的第一反應卻是賭約。顧念，在你心裏，什麼最重要？是贏了最重要，麵子最重要，自己最重要，而我永遠是次要。”我聳聳肩，笑了笑，“所以，我從來不相信你喜歡我，再見。”
顧念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特別難看。
我轉移視線，看向靜靜站立一旁的慕南喬，笑著說：“不顧自己的安危，讓別人先逃命的你，我覺得你雖敗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