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初相戀05(3 / 3)

女生們都各自回了寢室,所以樓道裏瞬間變得很安靜。唐寧就那樣站在樓梯口,盯著我的眼神裏盛滿了仇恨。

“唐寧,你沒事吧?”我問。

她自嘲地一笑:“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能讓學生幹部的唐寧如此不冷靜,看來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忐忑不安地跟她到了小陽台,問:“到底怎麼了?不會是因為我養狗的事情吧?”

唐寧靠在牆上,看著宿舍樓下來往的同學,語氣裏聽不出喜怒:“顧念和我分手了。”

哎?他們談過戀愛嗎?我居然不知道。

“很驚訝吧?是顧念不讓我說的,他說我們都在學生會裏做事,如果戀愛了會給係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哦。”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唐寧看向我:“昨天,他要跟我分手,說喜歡的人是你。”

我張口結舌地看著她。

“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麼這麼幸運,剛入校,就有慕南喬為你開路,你以後保研還是找工作都不成問題了。現在又加上一個顧念,嗬嗬,我還真沒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時候,都是因為你。”

我忍不住反駁:“你是不是腦補太多了?我和慕南喬之間幹幹淨淨,不是你說的那種利用關係。至於顧念,我對他沒興趣。”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我轉身向宿舍走去,一直走到門口,都沒有聽到她再吭聲。等轉身再看時,小陽台那邊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隻有溫柔的陽光。

仿佛她剛才的那番話,都是一番泡影。

令人頭痛欲裂的期末考試終於開始了。

宿舍裏開始了徹夜苦讀。陸嶽薇徹底成了獨行俠,一個人來去匆匆,連說句話都嫌浪費時間。雙雙和隊長好得如膠似漆,兩人經常在學校裏出入,一時羨煞旁人。

冷靜在任何時候都很冷靜,每天自習上到九點半就收拾東西回宿舍。我扯住她的衣角,可憐兮兮地說:“冷靜,再陪我一會兒嘛。”

她回頭看我:“你怎麼不問問我願不願意?”

我心裏生出一絲希望:“冷靜小姐,您願意留下來陪我上自習嗎?”

“不願意。”她白了我一眼。

我悻悻地收回手,然後回頭看到幾個同學正撓著胳膊,好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冷靜走了兩步,回頭勸我:“回宿舍看書吧,天這麼冷。”

冬天是這樣冷,說話時都能哈出白氣。可是宿舍是能看書的地方嗎?一到晚上九點之後,陸續回來的同學,做麵膜串門的女生,還有乒乒乓乓的洗漱聲音……絕對攪得你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算了,我英語太糟糕了,得再做一套題。”我晃了晃習題集。

冷靜點點頭,徑自走了。

其實還有很多功課需要我複習,不過英語是最令我痛苦的。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有慕南喬給我補習,總算是勉強能夠及格。現在單詞量陡然增大,我委實有些吃不消。

不知過了多久,做完三套閱讀理解題,我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教室裏就剩了我一個人。手機就在這時來了短信,是冷靜:“你怎麼還沒回來?”

一看時間,竟然差兩分鍾就十一點了。我嚇了一跳,學校有規定,十一點半宿舍關門,教學樓十一點準時停電!

七手八腳地收拾好書包,我撒腿往外奔去。剛跑出教學樓,身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冬夜格外寒冷,尤其在這座南方城市,那冷是濕冷,不同於北方的物理攻擊,而是能夠冷到骨頭裏的魔法攻擊。我緊趕慢趕地向宿舍樓跑去,希望能夠在關門之前趕到,可是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從玻璃窗往裏看,宿管阿姨睡得正香甜。

我敲了敲窗戶,足足敲了五分鍾,她也隻是翻了個身繼續睡。終於,冷靜的電話打過來了:“你不是要在自習室通宵吧?”

“宿管阿姨睡得特別死,我叫不開門。”我一邊講電話一邊哈氣取暖。

“我下去一趟吧。”冷靜無奈。

就在這時,手機裏突然傳來了雙雙的聲音:“鴿子,你不會還沒回來吧?宿管阿姨這幾天失眠,吃了安眠藥助眠,你不知道嗎……”

真是禍不單行。

我絕望了。

冷靜還在安慰我:“沒事,就算阿姨吃了安眠藥,也不是叫不醒。我下去幫你一起喊吧。”

我縮了縮脖子:“算了冷靜,我去網吧裏包夜得了。”

這麼冷的天,要她穿好衣服再下來,確實太不人道了。我掛上電話,跺跺凍得僵硬的腳,開始向校門外走去。校門是十一點上鎖,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網包夜的學生偷偷地在隱秘處撬掉了兩根欄杆,足以鑽出一個人。

天幕是深藍的,藍又深成了黑色,上麵綴著點點星光,好像一個人的電影院,黑暗中隻有頭頂的燈光在亮。

從來都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校園,清冷,孤寂,而喧囂都在遠方,隻留隱隱約約的影。你好像在看一個大大的屏幕,上麵放映著永不謝幕的電影。

剛走兩步,我就發現路燈下站著一個穿皮夾克,裹著圍巾的男生,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得極長。

這個時候還有人在宿舍外麵?

我抱緊懷裏的書本,緊走了兩步。那個男生竟然轉頭向我這邊走過來。

“小歌。”

我難以置信地站住,打量著眼前的慕南喬。他這個時候不在B大,怎麼在這裏?

“B大的宿舍沒有門禁嗎?”

“我也想問你,你宿舍沒有門禁嗎?”

我鬱悶地回答:“我溫習英語忘記了時間,而宿管阿姨睡著了。”說完記起了什麼,“你呢?”

“我啊……”他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望著天幕上的群星,嘴邊哈出的白霧須臾消弭,“也許你不知道,我每天下了晚自習,都從B大步行到這裏等你。”

我更加驚愕了,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不會燒糊塗了吧?我可一次都沒見你上來打招呼。”

他低了頭不說話,將雙手插進口袋裏慢慢地往前走。我不放心,跟上去問:“慕南喬,發生什麼事了?”

我曾經以為生活是一泓平靜的湖水,春暖花開,冬寒冰封,自然而然地發展下去,永遠不會有波折。可是自從爸爸去世,我就成了一隻驚弓之鳥,一點點微末小事都會讓我坐立不安。

“沒什麼,其實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嗯,關於圓圓的事。”慕南喬聲音低啞,“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圓圓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

我停步看他。

“你就是為了這個?”

他點頭。

“我根本就沒有生你的氣,那天……其實那天和舍友有點小摩擦,不想講電話而已。”我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他,將他眼中的不安盡收眼底。

沒想到,這麼一件小事都可以讓他在冬夜裏跑來,猶豫了幾次都沒能啟齒。

我半開玩笑地推了他一把:“我懂了,B大男神從來沒有犯過錯誤,偶爾有一次失策就特別難受,換言之,臉皮太薄。”

他將下巴埋進圍巾裏,好看的眉毛舒展開來,眼睛笑成一彎,如同一泓盛滿星光的深邃湖水。再仔細觀察,可以看出他的臉微微發紅,也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發窘。我突然覺得,這樣小心翼翼的慕南喬,真的好可愛。

從欄杆缺口處爬出去後,我望了望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網吧:“去哪個網吧?”

他說:“那裏麵都是二手煙,還休息不好,你明天不是還要複習嗎?”

“是啊,可是我們現在能去哪裏?”

慕南喬沉默了一下,說:“其實我在附近有一套房子,最近從宿舍裏搬出來後就一直住在那裏。環境挺好的,設施也齊全。不如……你跟我一起?”

我的心髒劇烈跳動了幾下。

聽他的意思,應該是慕家在大學附近買了一套房子給他,平時隻有他一個人住?

深夜被男神邀請同處一室……這貌似是大學女生夢寐以求的事情吧?為什麼到了我這裏,變得很驚悚很難以啟齒很……

“嗯。”我的言語比大腦快了一拍。

慕南喬立時笑了起來:“那就好,往這邊走,就在那邊的小區,不遠的。”

我默默扭頭,同時在心裏流下了兩行寬麵條淚。拜托,我那個“嗯”後麵是要加一個問句——你家有幾張床?

後麵還有準備好的一句話——如果隻有一張床,那我就去網吧好啦,哈哈哈哈……

可是這些,都被慕南喬的笑容給堵了回去。

這時候再恨自己遲鈍也沒辦法了。跟慕南喬一起回到了小區,一開門就有一股暖氣撲麵而來。

原來房間裏裝了暖氣,溫暖如春。站在光潔的木地板上,我觀察四周,發現房間裝修得十分舒適整潔,真是一個學習的好窩點。

暖氣開得很足,短短幾分鍾我就微微出汗。慕南喬穿著棉拖,一邊彎腰在飲水機前為我倒水,一邊口氣隨意地問:“你不熱嗎?”

他脫了皮夾克和毛衣,隻穿了一件寬大的深藍色T恤,露出修長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手腳都很纖細修長,走路的姿態又那樣優雅,像極了一隻貓。

我突然有些不敢看這樣的慕南喬,攥緊了衣領說:“我不熱。”

他怔了怔,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突然撲哧一笑,湊近我說:“有兩張床,放心。”

放心……

這個詞怎麼越聽越奇怪呢?

“我本來就沒有擔心什麼啊。如我這般單純,怎麼會聯想到那些齷齪的事情。”我勉為其難地摘下圍巾。

他笑意更深:“哦,真謝謝你這麼信任我。不早了,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你先。”

等到浴室裏響起花灑噴水的嘩啦聲,我才走進次臥,以最快的速度把床鋪整理好,並且脫下毛衣,隻穿外套。

突發狀況,也隻有拿外套當家居服了。

按了按,次臥裏這張圓形的皮床還算柔軟,睡上去應該很舒服。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床邊,忽然想看看慕南喬平日裏睡覺的房間。

躡手躡腳地走到主臥門口,我伸出一根指頭推開門。隻見裏麵放著一張結構簡單的大床,床邊是一張書桌,桌上放著一盞台燈,照亮了上麵亂七八糟攤著的書。

我走過去,看到好幾種不同版本的德福和DSH教材。翻開內頁,裏麵勾勾畫畫,空白處記著筆記,字體秀挺。伸出指頭摩挲上去,紙頁上的凹凸質感,癢癢地從手指傳到心頭。

我又翻了幾頁,忽然看到一張照片從書頁裏掉落出來。隨手撿起,那是我和慕南喬的合影。

我和他站在一棵桃花樹下,他背著釣魚竿,一手摟著我的肩膀,笑得十分開朗。而我站在他身邊,頭發還沒有留長,是齊耳的短發,青澀又稚嫩。

其實不過是過去了四年多,我卻覺得恍惚過去了一整個世紀。

和慕南喬在一起的那些年,每到春天,我們都要結伴出去郊遊。有時候是兩個人,有時候是兩家一同出行……可是對比如今涼薄的現實,那些往事就好比陳年的酥酪,隻能回味不可細品。

浴室裏的水聲突然停了,我恍然醒悟,忙將照片放回書裏,然後回了次臥。不多時,慕南喬從浴室裏出來,脖子上掛著毛巾,頭發濕漉漉的正滴著水。他走到次臥門口,敲了敲門:“小歌,你可以洗澡了,我把睡衣也一並準備了。”

我答應了一聲。他眼角掃了一眼我身後,仿佛閑聊般說:“我爸不經常來,來了就住這間。”

想起這張皮床被那個我最憎恨的人躺過,我就一陣惡心。想也不想,我說:“慕南喬,要不你睡這間,我睡旁邊那間吧。”

他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劉海上的晶瑩小水珠一滴滴地落下,有幾顆甚至落在我的衣服上。

我臉頰發起燒來,後退了一步,說:“你怎麼了?”

“你為什麼不想睡那張皮床?”

“不為什麼。”

“撒謊。你是討厭我爸爸?”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你想多了!”

“小歌,你老實跟我說,我爸爸做了什麼?”他目光沉靜,睫毛在燈光的映照下看得分明。

我連連搖頭:“沒做什麼啊。”

“小歌,你不適合撒謊。”他伸手摸我的臉,極輕柔極緩慢地撫摸著,“你搬了家,一年多不聯係我,叔叔去世了,每次提到我爸你都不太對勁。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發生了什麼,要告訴他嗎?

“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向他大聲喊,然後跑進浴室裏將門關上,對著漱洗池哭了起來。不敢哭出聲音,所以我使勁捂住自己的嘴巴。

然而就在我抬頭看到鏡子的時候,哭聲徹底無從掩飾。

因為水蒸氣,鏡子上模糊一片。在右下角的位置,有兩個用手指寫出來的字,小歌。

寫得那樣小心翼翼,一如那個在冬夜的路燈下遠遠看著我的慕南喬。

我將浴室的門打開。他就站在外麵看著我,眼神沉靜而悲哀。我一把抱住他,歇斯底裏地哭了起來:“慕南喬……你什麼都別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