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情,無關愛情,有關人性,那是太久的光陰,太長的故事,某一刻發覺,有什麼東西不必再堅持,早已混著時間的痕跡,融進血液。
我終於和夏直樹走到了一起。從陌生到親密,從路人到戀人,用了六天時間。
那幾乎是我生命中最難熬的六天,也是最美好的六天。
我喜歡征服的感覺,我更喜歡戀愛的感覺。
我是那麼喜歡夏直樹,發自肺腑,深入骨髓。最初隻是因為他的帥氣和富有,後來發現我們是同類,他善良、優雅、成績好,有品位,符合我對戀人所有的要求和想象。那些缺點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能夠擁有他對我的愛,於我已是莫大的奢侈。
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也從來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如此去喜歡一個人,那種內心的驚喜,興奮,甜蜜,感動……統統無以言表,我覺得自己幸福很重要,卻也第一次對自己的成長產生後悔,我想如果我一塵不染地遇見夏直樹那該多好,我就可以將最美的自己完全交付給他,而現在的我內心已經千瘡百孔,我配不上他,但又占有了他的愛,這多少讓我有些不安和惶恐。
然而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我能做到的就是盡量偽裝,忘記過去的不堪和疼痛。畢竟相愛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了對方的幸福改變甚至犧牲自己於我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何況我的戀人名叫夏直樹,一個很脆弱又追求完美的男孩。
夏直樹同樣深愛著我,甚至比我還要投入和執著。他極端,愛中也是如此。夏直樹曾經給我講了一段故事:“小時候我養了一缸魚,養了好幾年,我非常喜歡這些魚,和它們有了感情,對我而言,它們不是小動物,而是我的夥伴,讓我不寂寞,聽我說話,傾訴煩惱。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水變渾濁了,我立即換水,卻沒有用,原來是這些魚生病了,它們潛在缸底,不再遊弋。我知道這是一種很重的魚病,於是我做了一件事。”
他說完笑眯眯地看著我。
“什麼事?”我屏住呼吸。
“我把這些魚一條條撈了出來,然後一條條摔死。”
“為什麼?它們都是你的夥伴啊!”
“因為它們病了,而我又治不好它們的病。既然它們遲早要死。我不想被動等待,所以還不如讓我親手殺了它們。”
我說:“我明白了,與其讓別人毀掉,還不如自己毀掉。”
夏直樹說:“是的。別人恨我,笑我,罵我,誹我,視我為怪物,我不生氣,因為別人不懂我,但你懂我,所以你絕對不能欺騙我,那將會是對我最大的傷害。”
我緊緊抱住夏直樹,說:“你別說了,我全都明白,你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我不會讓你那麼受傷。你不要害怕,我絕對不會騙你,也絕對能夠承擔得起你對我的愛,不管過去還是未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當然會慌亂,理性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但感情又讓我衝動並且擁有一種快意的成就感,我突然覺得戀愛中的人都是傻瓜真不是危言聳聽,我能夠清晰感受到自己變得敏感並且患得患失,而且隨時都有一種飛蛾撲火的悲壯衝動。
我的男友夏直樹是那麼依賴我,甚至到了病態的地步,他渴望每一分鍾都要我出現在他的眼前,如果見不到就不停發短信,他內心對溫暖的饑渴程度讓我覺得匪夷所思,即使每一句話每一條短信都在反複強調我愛你,我很想你都還不夠。如果是別人,或許我早就膩了厭了放棄了,可是麵對他我卻非常享受,我第一次如此被人需要,我覺得自己很重要也很幸福。就這樣,我們猶如兩個病態的藤蔓,互相依偎,互相糾纏。為了他,為了我們來之不易的愛,我毫不猶豫斬斷了和其他所有曖昧男人的聯係,放棄了所有不堪的生財之道;為了他,我寧願忍受貧窮,也要做一個純情的女人。原來愛是如此美好,愛的力量是如此巨大。而為了愛,我願意改變,甚至犧牲,我想如果真有那一天,一定是我人生中最璀璨的一瞬間。
擁有了夏直樹,意味著我不再需要許一靜。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對她已經足夠了解,但我依然沒有勇氣和興趣去和她真正做朋友,所以在利用之外,我對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分開。我當然不會傻傻拒絕,愛情中我變成了一個白癡,愛情外,我還是那個現實腹黑的孟亦柔。
周日那天,我故意對許一靜說:“靜啊,今晚七點,春天百貨有一款香奈兒的限量版包包要發售哦,我一定要搶到的,但是我晚上有事情,最早八點才能到,所以你先替我去排隊,等我到了再買單,好嗎?”
“啊,今晚……”她果然麵露難色。“對,就是今晚!”我打斷她的話,“香奈兒的限量版包包一年就發售這麼一次,而我又最喜歡這款包包,所以機不可失,絕對不能錯過。”“可是今天是我……”“可是什麼可是,你該不會是想拒絕我吧,我說許一靜,你也太沒良心了,我最信任你,根本不願意找別人,你還磨磨唧唧?算了,就讓我買不到好了。”
我似乎是真動氣了,眼淚都快出來了,我簡直太佩服我的演技了。
“孟亦柔,你不要生氣,我想想怎麼辦!”她皺著眉頭,一副很為難的表情。
“算了,還是不為難你了,我先走了,拜拜。”
“等等,我答應你先過去,不過你八點一定要趕到,今天是我媽媽的生日,我一定要給她過生日的。”
“啊!這樣啊,你怎麼不早說。”我埋怨地看著她,同時麵露為難之色,“唉!這可怎麼辦呢,我真的不想找別人去,信不過其他人。”
“沒事,我都答應你了,你就別犯愁了。”她反而開始安慰我,“我八點多趕回去應該也來得及的,放心吧,我一定給你搶到你喜歡的那款包包。”
“嗯,那好吧,謝謝你哦,許一靜,不愧我把你當作最好朋友。”我摸摸她的頭,然後興高采烈離開去趕赴和夏直樹的約會了。
那些天夏直樹的父母出國給他考察留學的事情,順便歐洲十日遊,給我和他創造了絕佳約會機會,他家的物業很多,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在一個很安靜的房間內,盡情聊天和相擁,無人打擾,各種浪漫和溫馨。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我在說,他就安靜聽著,有的時候也會補充自己的故事和見解。大多數時候我們是無比默契的,對待事物和人生,我們有著驚人的相似,當然有的時候也會有分歧,我會堅持自己的觀點,並且狠狠反駁他,他雖然不服,但最後總是順從我,有的時候我對他的口氣重了,他還會委屈,特別可愛。
“孟亦柔,你好強勢,對我太凶啦!”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竟然是噘著嘴的。
每次我看到他這種模樣,心中就總忍不住愛意泛濫,也撒嬌說:“那你還要和我一起嗎?我會一直對你這麼凶的。”“我願意讓你對我凶一輩子。”他輕輕吻了我的額頭說,“孟亦柔,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麼辦?”“那就不要離開唄,大笨蛋。”“嗯,那我們就一輩子在一起。到老了,到死了,都不分開,好不好?”“好!”我看了看時間,快八點了,“我得走了!”“啊!你這人怎麼這樣?剛說好一輩子不分開,結果說走就走。”“哎呀,這都哪兒跟哪兒,我真的有事,很重要的事。”“什麼事?”他警惕地看著我。“沒什麼,你別操心了。”我收拾東西,很快看著他一臉委屈,忍不住又安慰,“好啦,小事而已,我很快就能處理好的。”“孟亦柔,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瞞著我?”“啊!怎麼會?我說你一個男人怎麼一天到晚疑神疑鬼啊!”我上前抱了抱他,“好了,乖哦,我明天再過來陪你。”夏直樹又緊緊抱了我好一會兒,這才戀戀不舍鬆手放我離開。
八點四十,我趕到春天百貨,躲在一個隱蔽的角度,悄悄打量著香奈兒的專賣店。店裏麵很多人,櫃台邊,許一靜捧著包包,表情焦急且無助,不停看著手機。此前我一共隻收到她兩條短信。一條是七點四十發的,說包包已經買到了,一條是八點發的,問我到哪裏了。看得出來,雖然她已經焦急萬分,但依然在忍耐克製著,這非常符合她的個性。我當然不會回,一條都沒回。八點五十了,她終於給我打了第一個電話。我當然不會接,繼續躲在角落裏冷冷看著許一靜。我看見她已經完全坐立不安,眼巴巴看著手中手機直到鈴聲變成忙音,
我看到她捧著包走到了門口,對外四處張望。我看到營業員上前和她似乎在理論,最後將包從她手中搶走。我看到她孤零零走出來,卻依然左顧右盼在等待。
我幾乎控製不住,想要衝過去,想大罵她真是一個傻丫頭。可我並沒有這樣做,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同情她。九點,商場快關門了,她終於孤單離開。等確定她真的走了後,我開始給她打電話。“孟亦柔,你沒事吧?我一直聯係不上你,擔心死了。”電話接通後她的第一句話不是苛責,而是關心。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傻姑娘啊!“許一靜,不好意思,剛才我太忙了,沒接到電話,我馬上就到了。”“我……我已經離開了。”“啊?那你肯定幫我把包買了吧。”“我沒帶那麼多錢!”“天啦,你怎麼能這樣?我等了一年的包啊!”“對不起,我一直找不到你。”她急得都帶哭腔了。“什麼都不要說了,我都明白了,就這樣吧,拜拜。”不由分說,我掛了電話。然後長歎一口氣,筋疲力盡地蹲在地上。我承認最後我開始慌亂,似乎無法再繼續演下去,似乎自己都開始鄙視自己的行徑。我是一個從來不懷疑自己行為的人,然而在麵對許一靜道歉的那一瞬間,我幾乎已經敗北。
還好不管如何,我要的效果都已經達到了,而剩下的程序,我也會堅定走完。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學校門口看到了許一靜,她背著書包,眼圈紅紅的,見到我後直接迎了上來。“孟亦柔,你聽我解釋。”“沒什麼好解釋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沒帶那麼多錢,再說了,我也根本沒那麼多錢。”“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提前把錢給你,那是我不對咯?”“不是,我等了你好久,最後太晚了,我答應媽媽要給她過生日的。”“我知道啊,我又沒說你做錯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責怪過你一句,不是嗎?”“可是你生氣了,我想了一夜,還是我太笨,其實我可以當時給別人打電話,讓他們拿錢過來。”“原來你知道怎麼做,那我就更不能原諒你了。”“對不起,當時我太急了,我什麼主意都沒有,我頭腦一片空白。”她情急之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用力甩開:“幹嘛呀,你這是幹什麼?用得著這麼大聲嗎?你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有多麼對不起你,還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多麼無辜?”“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討厭!”我瞪了她一眼,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她傻傻愣在原地,悲傷無處訴說。
事後許一靜又找過我幾次,但都被我無情拒絕,我連好好溝通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慢慢她也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