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讚不知所措地哦了一聲。於其又笑起來:“我問你,即便這渭城便是你心中的下——你要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我也都為你出錢財……”
“你可想過你這樣做是在尋死?”
劉公讚更茫然了,眨了眨眼睛,聲音似乎有些顫:“請、請……於公教我……”
於其冷了臉,悶哼一聲:“先前看你們神龍教百人跑去那桃溪路,還以為好大的來頭。如今一看,嗬……竟是因為你們不知死呢!”
“也罷……江湖人,嗬嗬。你們這些草莽之輩自以為識幾個字、有些聰明、了解那民間不入流的風俗門道,便刻意推測下大勢了麼?”
“我於家被這渭城的官吏欺淩?哈哈哈哈……大的笑話!那渭城知府趙栩來見我,都要先遞帖子!”
劉公讚聽得臉色愈白了,這站在原地,顯得更加不知所措。
於其笑罷了,盯著劉公讚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是你們這等人能做的嗎?吸納信徒聚眾開壇,又是你可以做的事情嗎?你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收買人心——你是想要和那知府攀什麼交情嗎?”
“你這是要造反!”
劉公讚聽了這話,蹬蹬蹬倒退三步、坐回到椅子上。臉色煞白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慌忙道:“於公、於公救我、於公救我呀!”
於其微微搖頭,垂眼喝了幾口新換的茶,才道:“救你,也不是不可。隻是,看你要命,還是要財。”
劉公讚茫然道:“道現在並沒有……”
“是你那神龍教。”於其放下茶盞看他,“有些事你做不得,但另一些人卻是做得的。我看你也算是個聰明人,隻是你那身份地位,叫你見識淺。見識這種東西,一個層麵的人便有一個層麵的法。”
“那些漁民農夫眼裏見到的是他們一個家、一個村鎮。你呢,算是這渭城裏的梟雄?”於其搖頭微微笑了笑,“——從前倒是可惜了。早知道有你這麼個人物,也不會叫你埋沒那樣久——你這樣的人物,在你那個層次已算是高瞻遠矚。你看得到渭城渭水一地的形勢。”
“但要下大勢……卻不是你能夠看的。”於其到這裏,微微歎了口氣。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袍——紫紅色,以金線秀別香枝。
隻看這麼一眼。再抬起頭的時候,語氣便柔和、鎮定了些。或許是因為那劉公讚已被他唬得聽話了——或許僅僅是因為此刻心情好。
“修橋鋪路,鄉紳名流做得。因這是造福鄉裏、也是為一地主官臉上添彩的事情。但你們這些人來做,法可就不好聽了。”於其想了想,“我於家,人是豪門,卻並非豪強。你這神龍教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我也沒甚念想。隻愛惜你是個人才,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到這裏,略頓了頓。
那劉公讚會意,忙道:“於公請指一條明路!”
“這明路就是。你方才要做的事情,我允你先去做、也給你錢財。”於其看著劉公讚,道,“但是以於府的名義來做這事。一則,我來看看你的能力如何。二則,你為我做另一件事。”
於其的聲音稍微放低了些:“查——原在這渭城裏、萬順鏢局那些人的去向。查到了這個——你以後便是我於府的人。以後漫知府……便是一州牧守又如何。”
劉公讚瞪著眼、似是仔仔細細地思量了一會兒,才道:“那這神龍教,就是……啊,還在我手中?於公……當真再不要些什麼了?”
他這話,似乎全然未將於其的那後半句——“一州牧守又如何記在心中”——仍隻想著他手中那些“可憐巴巴”的權力。
於其笑了笑:“是。”
劉公讚這才歡喜起來。先嘿嘿笑了笑,隨後便是一連串的奉承話兒送過去。
他來的時候扮作一副高人相貌、被喝破之後又拿出一副好豪傑相。到此刻想要的東西到手了……終於露出原本的市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