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沉居下僚還是身踐高位,領導者“仕途”不可能一帆風順。得意時飛揚跋扈,逆境中則一蹶不振,這樣的人注定一事無成。相反,如果能做到順而不驕,敗而不餒,則顯示出一種雍容寬廣、能做大事的氣度,這種氣度足以讓你逢凶化吉。一在中國古代政治舞台上,對寵辱問題把握得最好的宰相,李泌當算作一位。他處在安史之亂及其以後的混亂時代,為唐王朝的安定上言上策,立下了殊功,但他貴而不驕,激流勇退,恰當地把握住了一個寵臣、功臣的應有分寸,善始善終,圓滿地走完了自己政治的_生。
李泌少時聰慧,被張九齡視為“小友”;成年後,精於《易》,天寶年間,玄宗命其為待詔翰林,供奉東宮,李泌不肯接受,玄宗隻好讓他與太子為布衣之交。當時李泌年長於太子,其才學又深為太子欽服,因此,常稱之為“先生”,兩人私交甚篤。這位太子就是後來的肅宗皇帝。後來,李泌因賦詩譏諷楊國忠、安祿山等人,無法容身,遂歸隱潁陽。安史之亂爆發後,玄宗至蜀中,肅宗即位於靈武(今寧夏永寧西南),統領平亂大計,李泌也趕到靈武。對於他的到來,肅宗十分歡喜,史稱:“上大喜,出則聯轡,寢則對榻,如為太子時。事無大小皆谘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
這種寵遇實在是世人莫及,在這種情況下,李泌依然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平靜如水。肅宗想任命他為右相時,他堅決辭讓道:陛下待以賓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誌!肅宗隻好作罷。此後,李泌一直參與軍國要務,協助肅宗處理朝政,軍中朝中,眾望所歸。肅宗總想找個機會給予李苾一個名號。
肅宗每次與李苾巡視軍隊時,軍士們便悄悄指點道:“衣黃者,聖人也;衣白者,山人也。”肅宗聽到後,即對李苾道:“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絕群疑。”李苾不得已,隻好接受,當他身著紫袍上朝拜謝時,肅宗又笑道:“既服此,豈可無名稱!”馬上從懷中取出擬好的詔敕,任命李苾為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元帥府即天下兵馬大元帥太子李傲之府署。李苾不肯,肅宗勸道:“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誌。”這樣,他才勉強接受下來。肅宗將李傲的元帥府設在宮中,李苾與李傲總有一人在元帥府坐鎮。李苾又建議道:“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事,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小差,為害甚大。乞先令與臣及廣平(即廣平王李傲)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肅宗采納了這一建議,這實際上是賦予李苾朝政全權,其地位在諸位宰相之上。當時,軍政繁忙,四方奏報自昏至曉接連不斷,肅宗完全交付李泌,李泌開視後,分門別類,轉呈肅宗。而且,宮禁鑰匙,也完全委托李苾與李俶掌管。
麵對如此殊遇,李苾並不誌滿氣驕,而是竭心盡力,輔助肅宗,在平定亂軍,收複兩京以及朝綱建設上,都建有不可替代之功,實際上是肅代兩朝的開朝元勳。
平定安史之亂後,肅宗返回長安,李泌不貪戀恩寵與富貴,向肅宗提出要退隱山林,他說:“臣今報德足矣,複為閑人,何樂如之!”肅宗則言:“膚與先生累年同憂患,今方相同娛樂,奈何遽欲去乎!”李苾陳述道:“臣有五不可留,願陛下聽臣去,免臣於死。”肅宗問:“何謂也?”李苾答道:“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跡太奇,此其所以不可留也。”可以說,李泌的這五不可留,還是十分深刻的,尤其是“任臣太重、寵臣太深、臣功太高”更是三項必去的理由。身受寵榮,能冷眼相對,不沉迷其中,這是難得的政治家氣度。肅宗聽後,有些不以為然,勸道:“且眠矣,異日議之。”李苾則堅持道:“一陛下就臣榻臥,猶不得請,兄異日香案之前乎!陛下不聽臣去,是殺臣也。”說到這兒,肅宗有些不高興了,反問道:“不意卿疑朕如此,豈有如朕而辦殺卿邪!是直以朕為勾踐電!”李苾還是堅持道:“陛下不辦殺臣,故臣求歸;若其既辦,臣安敢複言!且殺臣者,非陛下也,乃‘五不可’也。陛下昔日待臣如此,臣於事猶有不敢言者,況天下既安,臣敢言乎!”·、肅宗無可奈何,隻好聽其歸隱嵩山。代宗李傲即位後,又將他召至朝中,將他安置在蓬萊殿書閣中,依然恩寵有加。但此時,李泌卻居安思危,感受到了他與代宗之間的微妙變化。當李傲為太子時,局勢動蕩,其皇儲之位也不穩定,因此,他視李苾為師長,百般倚重,而李苾也盡心輔佐,幾次救其於危顛。現在,他是一國之君,對於往昔的這位師長、勳舊固然有道不盡的恩寵,但也有種種道不明的不安與不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