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嗔身居戒堂主持二十載,素來秉公執法,也是深諳佛門戒律,不知這次恁地魯莽。犯下戒律,不過瞧他神色慌張已極,似乎也有難言之隱。
行嗔合十默念佛經,大悲道:“我佛慈悲,三生遭劫,還望佛祖保佑,使人境免遭劫難!”
聽他所言,似乎事關人境安危禍福,眼下人居安康,風調雨順,哪裏來的驚天災劫呢?行嗔踱回禪堂,臉色也稍稍釋懷了,此等大事非一己之力能逆轉,倘若真到了那步田地,那麼自己也略盡綿力,為蒼生計,為慈悲計,也算功德一件。
“師叔!”
行嗔剛要入屋,便被人喊住,回頭一望,乃是武堂座下第一弟子,掌武堂新僧教習之職,梵若寺三代弟子中資質最佳,佛緣最深,深得大主持器重,被被武堂主持唯一收為關門弟子的空溟。
見那小僧,不過十六七歲,身著月白僧袍,眉間一點白痣,分外醒目。樣貌俊朗,唇紅齒白,雖是素布僧袍,仍掩不住逼人氣息。倘若換做尋常裝束,豈不是一翩翩美公子,好模樣呀!
“空溟何事?”
空溟合十見禮,微鞠一躬,淡淡道:“行嗔師叔,武堂主持有請,想與師叔商榷此番‘三宗會武’之事,特派我來請師叔您移駕!”
話不多,但極為恭謙得體。
“那便走罷。”
“師叔請。”
空溟做出一請姿態,待到行嗔走出三步,他才緊緊跟在後麵,不緊不慢,始終保持三步之遙。
縱眼望去,梵若寺佛舍構建極為簡便,沒有氣宗那般雕梁畫棟、氣勢宏偉。采用本土“山木”建造,輔以簡單的佛教故事鏤刻,甚至不著烘漆。割山氣候陰冷幹燥,少雨,所以不必擔心它發黴鏽蝕。加之闔寺上下齊頌梵音,有加固之妙效,雖曆經百年,梵若寺沒有修葺一次,仍舊穩固如初。這也符了佛家的道理,這房舍隻是一棲身之所,沒必要弄得奢華無比,一切從簡,僧侶們注重的是內心的修為,而不是享受外在的物質。若是這點都看不穿,那這佛法不是白修了?
武堂在梵若寺西首,乃梵若寺最大的所在,掌有一大一小兩個習武場,大習武場做新僧練習,小的習武場乃有一定修為的人方可習練,武堂主持在梵若寺的聲譽不下戒堂主持,闔寺上下,誰不想入武堂,習得本門真法,成就大業?
武堂主持自不必說,佛修修為高深莫測,武技闔寺上下皆有公斷。年少時,便是青年一輩的翹楚,在那屆三宗會武之時,一舉奪得天榜,被授予“天樞”稱謂,榮譽加身。後被現在的主持收為內子弟,傳道授業,乃成今日之功德。貴為“梵若三聖”之一,武堂當家主持,梵若寺武技執牛耳者。
行嗔來到武堂主院,進去,見武堂主持已然落座,道一句:“行空師兄,所傳何事?”
喚名行空的人轉身過來,滿臉笑容,道:“行嗔師弟,此番邀你前來,隻為‘三宗會武’之事,別無他事。”
那僧人矮矮胖胖,十足一個葫蘆相,一捺八字胡,一對笑得彎彎的丹鳳眼,滿臉和氣。這於傳聞中奪得“天地人”榜天樞至尊稱謂的梵若寺第一武技高手,卻有出路,但這眼前,卻是實實在在的武堂主持——行空大師耶。
“不是在三堂法會上,已經和行難師弟商議妥當了麼,還有什麼沒有交待清楚的?”
行嗔有些不解,這事已經在三堂法會(三堂法會乃梵若寺議事之最高層麵,由三堂主持和議,處理闔寺大小事務)商討完畢了,怎麼,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曉得的?
“行嗔師弟,你且坐下,聽我慢慢道來。”
行嗔落座,心中還是有些費解。
“空溟啊,你先退下,我有要事與你師叔商榷,你且看好門禁,莫要人打擾。”
“是,師傅。”
空溟退出屋外,將院門合得嚴嚴實實,按照行空吩咐,站在門外,以防滋擾。
“好了,師兄,你且說罷!”
行空舉過茶盞,細細呷了一口茶,道:“行嗔師弟,此番三宗會武之事,你認為哪家能拔得先籌?”
行嗔不曉得他會如此一問,稍加思忖,答曰:“氣宗門徒眾多,自然精中選優,加之數百年之積澱,氣宗之首正一子道人更是公認天下第一人,此次‘三宗會武’勢在必得;劍脈門眾雖寡,但無一不是天資縱橫之輩,加之一向極少示人,實力亦不容小覷呀!至於哪派先拔頭籌,這個真是不好說,這裏麵變數忒大,極難拿捏準確。”
“就像師兄你問鼎天榜,一舉奪得天樞位,初始,哪家也沒有看好梵若寺,沒想到最終花落我寺,實在出乎意料呐!”
“師弟分析得精妙,將諸派優劣一一列舉,果然鞭辟入裏。哎,隻是自從那一屆我奪得天地人榜之後,梵若寺便再也沒有人一舉衝天,摘得桂冠!身為武堂之首,愧對主持與眾位弟子呀!”
行嗔合十道:“師兄言重了,出家人本就將名利看穿,何必耿耿於懷呐?”
“話雖如此,但事關本寺聲譽,豈是小事?”
“也是,不過空溟乃本寺少有之良材,又是師兄你之關門弟子,應有實力一較高低,問鼎天樞。”
“空溟的本事我知曉,三甲已是囊中之物,隻是我聽聞氣宗也出了個不世之才,且經正一子點撥,修為突飛猛進,既然破了守胎境。”
“什麼!守胎境!”
行嗔當下巨駭,依理那子頂多入門十載,便能突破守胎境界,便是花了10年的光景辦了旁人百年的事情。他對氣宗的修行也有一知半解,突了守胎,便直指聚氣境,乃是修為大成的征兆,氣宗四位首座也才散氣境後期,能進入氣宗聚氣境,便是這人境的頂尖高手。沒想到此子小小年紀便能位列人境絕頂之列,這悟力、這番修為資質堪比天下第一人正一子。
“哎,怎生這天下絕才都去了氣宗。”
“是呀,所以我才想恭請主持出關,隨行一並前去氣宗,一來觀禮;二來一路指教空溟,本門取勝,也不是沒有機會,主持之修為已達天人境界,不遜氣宗正一子。隻是要勞煩主持,我已知會行難師弟,你我三人一起恭請師傅出關,以彰本門榮威!”
“哦,是這樣啊,那是好事。不過我已見了師傅,他確實有隨行打算,一並前去氣宗觀禮。”
“哦!”行空站起身來,麵露大喜,不知道行嗔如何見得主持的。如此這般,那最好不過了。
“正和我意,那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