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春中寂雨(3)(2 / 3)

不知為何,心裏涼津津的。佳朗突然想起自己被拉去殉葬的時候,他遞過來的毛毯和水。這個男人的身體裏,竟然也流淌著熱血。佳朗感受得到,他迫切地看著自己的眼神裏充滿了孤獨。但是,僅靠這些憐憫是無法讓她留在他身邊的。她絲毫沒有動搖,劈開他的目光冷漠地回答道:

“正所謂春風秋雨,春天的風和秋天的雨都會隨著時間流逝。你的心意在不久之後也會隨著時光的消磨逐漸消失。”

“佳朗!”

薛錀追上轉身離去的佳朗,緊緊抱住她。

“如果對你的感情就像春風秋雨,那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把你放在我的心上。”

薛錀緊緊抱著佳朗,聲線就像裹挾著雨的烏雲那般潮濕。

* * *

啪嗒,啪嗒。

雨滴紛飛。從淩晨開始下的雨持續不停,像是要把整個世界的灰塵衝刷幹淨。白色的傘狀雲像一條絲帶,繚繞著遠處白楊山的一角。梅香醉月樓籠罩在雲霧中,萬籟俱靜。

梅香醉月樓坐落在鬆津縣,遠處可以看見江河渡口,白楊山則像一道屏風圍繞著它。梅香醉月樓是一幢大宅邸,裏麵有一個名為月影樓的亭子和幾棟殿閣,絲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個國家的小宮。

這裏的建築既不失貴族風範,又甚是優雅樸素精致,比鬆津縣任何一個貴族世家的住宅都更勝一籌。

與其他小國相比,加羅國擁有得天獨厚的豐富鐵礦和金礦,從建國初期開始就與倭國、中國,甚至是更遠的西域交往頻繁,十分富裕。再加上依靠洛東江豐富的水源澆灌了肥沃的土地,發展了農業,同時還擁有大量的森林資源,百姓的生活比周圍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富裕。所以,在伽倻的眾多小國中,新羅最貪念的就是加羅國,不擇手段想要將它掌控在手裏。

所以,當加羅國滅亡之後,新羅的國力得以擴張,甚至吞並伽倻,成長為令百濟和高句麗懼怕的威脅勢力。十年前,新羅和百濟在漢江流域爆發戰爭,百濟王戰死,而新羅的訥祇王和百濟的毘有王當年為了牽製長壽王的南下政策而締結的羅濟同盟,也在曆經一百二十年後破裂,引起了周邊所有國家的恐慌。

當年,曾是加羅國王室提調尚宮的炎花目睹太召王迷戀信女姆海,麵對逐漸衰弱的國力,她甚是擔憂。因為當時炎花暗自仰慕太召王,所以,從太召王獨一無二的後繼人薛錀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和哥哥炎頗便發誓要奉獻所有的愛和忠誠。即便他是一個磨腹子(已經懷孕的女人和王發生關係後生下的孩子。新羅的王和貴族中盛行的風俗),但對於兄妹二人而言,他就是尊貴的王位繼承者。

因為那份濃濃的愛,薛錀從小就特別信任炎頗、炎花兄妹。若是加羅國沒有滅亡,薛錀會成為比任何國君都出色的帝王。

“呼……”

炎花沒有交代下人,而是親自給薛錀煎著藥。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怎麼那麼不小心,讓傷口變成這個樣子?

薛錀在戰場上受這麼重的傷還是頭一次。雖然槍頭的鐵毒蔓延的部分已經消毒並且用針縫合,但由於傷口太深導致發炎,薛錀最終臥病在床。鋼鐵一樣的主君從來沒有病倒過,炎花也因此更加心急如焚。

“比起身體上的床上,這更像是心病。”

昨天夜裏三更過後,她看見薛錀獨自呆呆地坐在黑暗之中,疼痛難耐,肩膀瑟瑟發抖。在沉重的孤獨中顫抖的結實肩膀看起來是那麼淒涼,炎花徹夜未眠。

她知道,薛錀心中的愛情種子已經發芽,長成一株苦櫧樹,那棵樹上掛滿了思念的果實。每當果實逐漸成長,孤獨的刺就會變長,刺痛他的心髒。即使痛苦流血化膿也無法輕易拔掉的刺在深深刺痛他的靈魂……

“啊,不!哥哥!”

炎花正準備往煎藥的灶孔裏放幹樹枝,哥哥炎頗出現了,她布滿皺紋的眼皮立刻綻開。哥哥住在山裏,很少來這邊,現在竟然在這大早上冒著雨就過來了,而且還是足足趕了兩天的路程!

“殿下怎麼樣了?”

雖然披著蓑衣,但身上還是被雨水打濕了,炎頗的嘴唇凍得瑟瑟發抖,滿臉擔憂地問到。看樣子他已經聽說了薛錀受傷的消息。年老的哥哥一口氣從那麼遠的地方跑過來,這份誠意讓炎花感到哀痛。況且,這是她快一年來第一次看到炎頗。

“呼,傷口太深了!”

“原來如此,聽說是被槍刺破了。”

“是的,但是哥哥你在山裏怎麼那麼清楚殿下的事情?”

“嗬嗬,有一顆忠誠的心,即使相隔千裏也能看到。”

炎頗嘴巴一癟一癟地說著,炎花聽了靜靜地露出了笑容。

“來,把這個煎了。”

炎頗把自己直接在山裏采摘的幾種草藥遞了過來。

“都是些珍貴的藥材啊!”

炎花看到那些藥材,不由自主地感歎到。這時,炎頗又從衣角裏不停地掏出什麼東西來。炎花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這個呀……是從西域那邊傳過來的……”

“西域?”

看著瞪大眼睛的炎花,炎頗悄悄打開那塊被雨浸濕的方巾,用手撓了撓頭。

“到底是什麼,神神秘秘的?”

“那個……”

炎頗吞吞吐吐的,不時撓著頭,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隱情。

“這個……是一種茶,年輕小姐們吃了容貌會變得更加美麗。”

“什麼?”

“嗯……我是說,那位小姐。”

有人攻擊殉葬隊伍,救出殉葬者的消息一下就傳開了。當時炎頗正要去集市上賣草藥,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他立刻想到了薛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