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慕的姑娘就那樣死去。別說是伽倻王室了,就算是地獄的閻羅殿,他也會闖進去。但同時炎頗也清楚地知道,主君即使救出那位小姐,也得不到她的心,這份深厚的愛慕之情該令他多痛苦啊。
他口中的小姐似乎就是指佳朗,他又是怎麼知道她在這裏的?哥哥對薛錀的一切真是誠心竭力。但是,這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哥哥為何那麼吞吞吐吐的?炎花撲哧一聲笑了。
“我知道了。淋雨了對身體不好,快點進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不用了。既然來了,就順便去一趟浦口見見英甲。”
“被雨淋成這副模樣還要去哪裏?感冒了怎麼辦?”
“別擔心。感冒是別人的事。別忘了我說的,等殿下身體恢複的時候,把這茶煎了讓那位小姐喝下。你要是說臉色蒼白偷偷喝了可不行啊!”
“嘖,真是的!”
看著匆忙離開的炎頗,炎花無奈地咂了咂嘴,便低頭看著哥哥放下的藥瓶。塞著蓋子的葫蘆瓶上歪歪扭扭地刻著雜亂的符號,分不清到底是文字還是圖案。炎花歪著頭看著上麵的字符,裂開嘴笑著嘟囔道:
“呼,誰知道呢。雖然他嘴上那麼說,但要是在十多年前,說不定哥哥自己也會偷偷喝上幾口呢。”
* * *
籠罩著月影樓的白色雨霧就像一場盛大的六月雪。
吧嗒,吧嗒。
天空好像被挖了一個洞,雨滴不停地落下,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佳朗看著這一幕,無力地歎了一口氣。一切都即將結束。但是,她並不打算冒著這麼大的雨離開。望著沿月影樓屋簷落下的水滴,佳朗的腦海裏不知不覺浮現出昨晚的場景。
“別走……”
耳邊回響著薛錀潮濕的聲音。
佳朗的內心似乎也被雨水打濕,變得沉重起來。當聽到自己說要離開,轉身就走的時候,他追上來緊緊地抱著自己,求自己留在他身邊,渴望的聲音裏充滿了孤獨感。不知為何,他的話竟“嗡嗡”作響,撼動著她的心,令她發麻。但是,她最終斬釘截鐵地說出離開的決定,從薛錀的懷抱裏掙脫出來了。
要掙脫他!雖然他內心孤獨,有著濃重的憂愁,但自己也因此失去了很多。無謂的憐憫隻會讓他產生邪念。
佳朗下定了決心,直起身來。
“這段時間真是謝謝您!”
她知道,小姐冒著雨過來是要跟她道別的。突然出現的炎頗回去之後,炎花又得讓薛錀去醫院,又得照顧他,忙得不可開交,沒有心思想別的。
其實,本打算先去找佳朗,拜托她多留幾天,但現在也已經遲了。不管怎麼樣都應該讓她留下來的,況且薛錀臥病在床也是因為她說要離開。炎花心裏很是著急。
“哪裏的話!”
“給您添了很多麻煩,現在我就要回去了。”
“好吧。可是現在下著大雨,路程又那麼遠,怎麼回去?等雨停了讓下人給您備匹馬吧。”
“一直以來都很受你們照顧,我不想回去的時候還要再麻煩你們。那麼,您保重!”
那段時間把自己當主人一樣侍奉的老婦人臉上寫滿了遺憾,當然,自己也和她產生了感情。佳朗遺憾地站起身來。這時,炎花開口說道:
“主人現在病得很厲害,要是知道小姐離開了,一定會很傷心的。請您再多逗留幾日吧!”
佳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古木一樣在暴風雨依舊巋然不動,看起來那麼堅強的男人竟然病倒了!
“在戰場上受了傷之後就馬上趕回這裏了。”
“就隻是因為小姐在這裏。四季變換,別說親自過來了,就連消息都沒有的人……”
“……”
“救小姐的人就是那一位。所以,到主人醒過來為止,請一定要多留幾日!”
雖然炎花柔聲細語的,但話中卻帶有強烈的意味,仿佛在說,“他救了你的命,不管怎麼樣都應該報答一下”。
佳朗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雖然那並非自己所期待的“救命”,但她和薛錀之間的姻緣就像自己的磕磣卻堅韌的命一樣,慘烈又糾纏不清。
“我知道了。”
佳朗冷淡地回答到,心裏想著,這下真的可以跟他一筆勾銷了。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從薛錀救她性命的沉重感中擺脫出來,重新找回內心的輕爽。
“既然留下來了,那就再答應我一個請求吧。”
看著佳朗疑惑的眼神,炎花靜靜地繼續說道:
“請您守在他的身邊。”
即使在昏迷當中,薛錀也反複用微弱的聲音呼喊著佳朗的名字。炎花想讓佳朗知道,她在薛錀的內心深處占據了怎樣的地位,想拜托她聽聽主人內心的聲音。
“我會那麼做的。”
“真的非常感激!過幾天走的時候會備好馬送您回去。”
“這樣的話,等到他痊愈時,我們之間的命債就算兩清了吧?”
佳朗在心裏默默想著。
思緒就像外麵淅淅瀝瀝的雨,不斷飄進佳朗的腦海裏。
男子睡著了。像石柱一樣,絕對不會倒下的大丈夫現在竟然像一具屍體似的,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他額頭上放著的濕毛巾在佳朗看來是那麼的陌生。還以為他是個絕對不會受傷、疼痛的鋼鐵人,還以為他身體裏流淌的不是有溫度的鮮血,而是冰冷的藍色血液……然而,像這樣受傷躺在床上的他就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