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錀急忙回頭張望聲音傳出來的地方,隻見一個新羅將領正抱著一個被刀和箭刺傷、渾身是血的伽倻士兵。
“啊!仙……”
靜寂在那一瞬間襲來,薛錀的耳邊隻回蕩著士兵痛苦的喘息聲。
“不!秦朗!不能閉上眼睛!”
薛錀無意識地向他們跑去。突然,他停住了腳步。抱著士兵的新羅將領朝著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兩個男人的視線,仿佛一根緊繃的弓弦。
“哥!”
“仙劍!”
但是,比起眼前這位新羅將領就是仙劍這個事實更令他吃驚的是,倒在他懷裏的年輕男子。這個年輕的伽倻士兵已被兩支箭射中背部,癱倒在仙劍的懷裏,“吧嗒吧嗒”地流著血。
“秦朗……”
薛錀痛苦地低聲喊到。他渾身無力,身體一個勁地顫抖。霎時間,響徹天空的呐喊,兵刀相接的轟鳴全都聽不見,倒在仙劍懷裏垂死的秦朗——佳朗的弟弟那痛苦的模樣在他的瞳孔裏逐漸放大。
薛錀痛苦地皺緊雙眉。
“竟然不知道秦朗進了軍隊!”
要是知道,無論如何也會把他送回家去。但是,現在已經遲了。秦朗已經被新羅士兵射中了兩箭,腹部又被矛刺穿,沒有任何希望了。仙劍的心情也同樣悲痛。雖然遠遠看見部下手中刺向秦朗的槍,但那時的秦朗已經遭受了致命的一擊。
“姐姐她……咳咳……姐姐她……等了……你……很久……”
“我知道,秦朗,我都知道……”
秦朗吃力地瞪大眼睛,斷斷續續地說出那句話。雖然聲音很小,但傳到薛錀耳朵裏時卻仿佛雷聲轟隆。秦朗就像是在述說臨終遺憾,要把佳朗托付給仙劍,也似乎是在昭示著仙劍和薛錀的地位。
寒冷的風吹進薛錀的心裏。
“不要!秦朗,快醒醒!秦朗!嗚嗚……”
仙劍嘶啞的抽泣就像一陣旋風在薛錀的耳邊回旋。最終,秦朗就那樣瞪著眼睛斷了氣。
“額啊!秦朗……對不起,沒能守護你……”
“……”
薛錀的身體瑟瑟發抖,手上的劍無力地掉落在地上,耳朵裏充斥著仙劍的嗚咽聲。最終,十九歲的花樣青春就那樣凋謝。
薛錀很清楚,他們這對雙胞胎姐弟之間的情誼有多麼深厚。他默默地仰望天空,黑色的瞳孔裏充滿了悲痛。
“佳朗,在你弟弟的遺體麵前我都不能為他哭泣。你的悲傷,你的痛苦……對不起,真的對不……。”
如果能夠像仙劍那樣抱著秦朗放聲痛哭,心裏會好受一些嗎?能夠減少佳朗的痛苦嗎?但是,他的立場讓他無法這麼做。
薛錀心裏的某個角落就像是被刀割一樣火辣辣的。正當他強忍著把痛苦往回咽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危險已慢慢向自己靠近。
“呃……”
“主君!”
趁著薛錀因為秦朗陷入痛苦的空隙,新羅士兵一把將槍頭刺了過來。幸好由於道衡的阻擋,隻是輕輕地劃傷背部,但被刺破的後腰血流不止。那時,新羅軍一擁而上,將薛錀和道衡率領的伽倻軍團團圍住。直到這時,薛錀才發現,大部分守城的伽倻軍已經被殲滅。
“呃……”
他痛苦地跪在地上。指揮官文訣已經被新羅軍斬首。
“主君!”
薛錀的部下沉痛地跪倒在地,大聲嘶喊到。
“嗯,是個人物,殺了有些可惜!”
新羅的樸將軍瞄準劍,瞟了薛錀一眼。
“最終竟是那麼荒誕嗎?”
看著伽倻軍橫屍遍野,薛錀臉色變得慘白。像這樣被敵人全殲的敗北還是第一次。恥辱難當,他用力地咬著嘴唇。
“將軍,敵將是我以前的知己,以後將會是個對新羅有用的人才,請放他一馬吧!”
“哦,原來如此。即使你不說,我也覺得殺了有些可惜!”
薛錀看了仙劍一眼,隻見他的嘴角輕輕露出一絲微笑,又立刻斂起笑容。那笑容裏帶著優越感。湧上心頭的屈辱感似乎不是因為戰敗,薛錀痛苦地皺了皺眉頭。
仙劍朝著他走過來。
“起來吧!哥,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麵。”
“你變了許多,仙劍。”
不知為何,仙劍自信的表情讓他費神。聽了薛錀譏諷的語氣,仙劍又幹笑了幾聲。兩個人默默對視,奇妙的靜寂繚繞在他們的四周。
“衝啊!衝啊!新羅萬歲!萬歲!”
薛錀的肩膀沉沉垂下,身後不合時宜地發出一片呐喊聲,響徹天地。
那是降服伽倻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