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才聽說,原來他是在香港住過的廣東人,隻說粵語,普通話不好。
“這裏隻有你呀,鬥球小子。”我理直氣壯。
“但是這裏都沒有人願意跟我說話。”他的臉頰唰的一下就紅了,一字一頓地說。
我的眼神柔軟下來,口吻溫和下來:“‘愛’字是這樣寫的。”我拿起他的筆,在桌子上工整地寫了一個。
“我們都是繁體字以前。”他跟沒事一樣又快速地低下頭,盯著課本說,“我學不好,有點很難的,改不過來。”
“為什麼沒跟妹妹回家?”
“男朋友陪她去買小白兔了。”他的語氣有點不滿。
空氣裏有點幽怨的氣氛,我們沉默了下來,然後我再次想起大優子還有老師的吩咐,便大著膽子坐下來湊過去,說:“你寫錯好多字,我帶著你重新寫一遍吧。”
程奕澤像抓到救命稻草般看著我,有點不可思議地盯著我:“你在笑我嗎?”
“是幫你,幫。”我別扭地抿了下嘴唇,轉動著眼珠子,“老師叫的。”
“那……”
程奕澤頓了頓,朝向我:“我幫你不讓別人欺負,比如大優子。”
“啊?你哪裏看到我被大優子欺負了。”我疑惑。
“經過操場,你總是被欺負,被球打。你上次的球打得很爛,我可以教你。”他鄭重其事地說。
“不是被欺負,是訓練。是你欺負我!老把球讓我摔!”我抱怨。
“因為那是比賽呀,比賽就要用心打贏!每次放學都看到你在地上滾,老被大優子壓著。我幫你不被欺負,我保護你。”
“你可以叫我阿澤,有人欺負你你就叫‘阿澤’!”他在自己的名字上麵模擬了一聲大叫,很可愛。
自己都那麼害羞還保護別人咧,我心想。
我捧著肚子偷笑,原來我在訓練的場麵都被程奕澤看到了,還說大優子壞話。“好啊。”我正聲,然後開始著手教他寫作業。
一筆一畫,在作業本上一點點慢慢地謄寫出來。剛開始他還有點害羞,特別是有些錯誤惹得我開懷大笑的時候,但是後來他受傷了幾次後就開始嘲笑自己了,臉頰緋紅。越來放鬆,最後終於笑起來了。
“真好玩。”他說。
頓了頓,他從書包裏搗鼓了一會,然後掏出了一個玩意,便讓我大開眼界地瞪圓了眼。是個有著精致外殼的音樂盒。很漂亮的音樂盒。
“哇——”我驚呼了一聲,都不願意眨眼地看著他捧著它到書桌上。
“謝謝你幫我學習,我幫你玩這個。”
我期待地盯著它,然後隻見程奕澤緩緩地把手壓在盒子上,一往上翻開,美妙的聲音叮當叮當地就在教室裏浮起來,像美妙的魔法音樂。
教室仿佛一個回音穀,有清澈的流水聲般。好細膩的聲音,靈靈生動。我閉著眼睛聆聽它,咧開嘴笑了。
“水邊的阿狄麗娜。”
“喏?”
“水邊的阿狄麗娜,這首歌叫。彈鋼琴的是芬蘭的理查德叔叔,理查德先生。”程奕澤自信地說著,輪到他的臉發著光亮。
“媽媽說,認識好夥伴就給她聽。媽媽以前就是這樣跟爸爸認識的,還跳舞了。還抄了中文歌詞哦。”他的語氣飽滿。
“爸爸自己寫詞嗎?哇哦。”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像這樣。”
我徹底放鬆下來,想叫他阿澤。
“你我,像星球,遙遠地對視,仍交彙。”阿澤用別扭的口音叨念著中文歌詞,夾雜著音樂盒裏的清脆的聲音,讓我又笑起來。
“你會跳舞嗎?我教你跳舞,跳水邊的阿狄麗娜。媽媽教過我。”
我搖搖頭,阿澤馬上把我拉到書桌旁,挪開了其他書桌。然後拉著我的手舉起來,牽著我盯著我的腳。
“左邊腳挪,右邊腳挪,後麵邁……就這樣哦。”
“一,二,三,四……”
那天傍晚最後的一束光線偷偷地溜進教室,周圍像被蠟燭包圍般暖烘烘地蔓延著一圈金色。瞬間就點亮了。
雖然沒有漂亮的衣裳還有動畫片裏的高跟鞋,但是是第一次。阿澤牽著我的手,用別扭的音調念口令,在音樂盒的伴奏下,帶著我一下又一下地跳起來。
……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你我,像星球,遙遠地對視,仍交彙。”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還是沒有說出口,想起大優子的吩咐,想要問阿澤……卻還是開不了口。
一下子,就忘了。
“哦哇,原來是這樣相遇的,難怪阿澤也隻能以轉校生的身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