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裂口女。
我記得那個眼神。那個雨夜,我們站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那名女生就是用這個眼神柔軟地看著我,仿佛要把我看穿。我怎麼會忘記呢——
“謝謝。”我破口而出,終於道謝了。
對方發愣,像在消化我的話語,我這才把額頭上幼稚的發夾摘下來:“有一天晚上,我在池塘摘植物葉,你過來拉我離開。”
“啊……我記得了。”女生的眼睛終於明媚地笑起來,與那晚的陰森截然不同。她看著我,語氣變得焦慮,“後來回去了嗎?沒事吧?”
“沒事呢,可是……你住這裏?”我疑惑地與她對視了一眼,突然有種可怕的念頭閃過我的腦袋……
她不會就是何穎雅學姐吧。
“我之前住這裏的,我叫何穎雅,就畢業了呢。”
她的聲音跑進我的耳朵,變得晦澀又黏稠,在耳蝸一波一波地回旋起來。曾相信,兩人仿佛隔著無法交集的幾億光年,如今這樣恍若隔世的存在卻蕩然地用眼神在喚醒我的意識,在用力量告訴我,有著類似遭遇卻各自生活的我們……
相遇了。
天大的秘密。
——“許願池!”
和何穎雅相遇的這天下午,就在學姐離開的當口,愛思猛地在上鋪彈起身子,決然地嘶吼了一聲。我嚇了一跳朝她看去,愛思剛睡醒的樣子蓬頭垢麵,衣衫不整,兩眼無神卻又莫名泛著巨大的光亮。
“恐怖的池塘原來是許願池?”
“你,你怎麼在?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回家了,你躺著真的很平……”我驚訝地說。
“阿綠!許願池!我聽到了!是許願池呀我興奮得胸襟又大了一圈!”
愛思粗魯地朝床板一拍,床就震起來了。她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快告訴我是不是!馬上找貓田來商妥事宜,我們要發財啦!”
我還在發著愣,心急的愛思已經猙獰地拿起手機在熱忱地撥打著貓田的電話了。架著腿,像個迷上賭博的粗獷男人。
就在剛才,何穎雅在離開城園高校前,在屋子裏跟我闡述了所有召喚幽靈的經過。
告訴了我這個天大的秘密。
“我相信有願望的人必須去實現,有遺憾必須去彌補。那晚,我看到你為了摘東西很堅決,連幽靈都不怕。”話題的最後,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一刹那,我瞬即紅了眼眶。
“學姐,這一切都有可能是真的嗎?為什麼你不再需要它保護你了呢?”我抖著聲音叫住她。
何穎雅回過頭,眉毛和眼睛在笑。頓了頓,她摘掉了口罩,嘴邊的傷痕硬生生地呈現出來,嘴角也釋然地上翹起來。她說:“因為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它了。”
我聽不太明白,她也沒有再說下去。隻不過這一次,何穎雅把醜陋的傷疤露出來,一點都沒有萎靡的樣子。
從此,我便開始相信魔法。
去年的一個雨夜,何穎雅的爸爸來學校接她回家。
車窗的雨刷疲憊地搖晃著,車裏的廣播電台還在播放著雨日行車注意事項。何穎雅在車裏跟爸爸說笑著,不料卻在環城高架的路上,就在拐角的時候,一輛逆行的大貨車迎麵而來,他們的車輛在急刹車後打滑相撞了。
“噝——”
當時,銳利的聲響過後一片狼藉。恢複意識的何穎雅倒在滿是血跡的地上,雨水還在無情地下著,尖銳的玻璃片割破了她的嘴巴。當她看到旁邊的父親的頭顱被擠壓得血肉模糊時,當即撕裂地尖叫起來,直到暈厥。
“爸爸死了,我也住進了醫院。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我變得自卑,做什麼都沒有了力氣。”
何穎雅變得沉默寡言,獨來獨往,長相也變得十分陰森可怕。她愧疚地想念著自己的爸爸,而奇怪的事情是,何穎雅的外婆作為經驗老到的靈媒,傳言一直聯係不上死去的父親,這讓家裏徹底絕望了。
一個雨天,何穎雅在學校附近傳說有幽靈出沒的池塘邊哭起來了,隨即狂風暴起,池塘裏仿佛真的有怪物即將躍出水麵。何穎雅閉著眼睛痛哭,心裏極力地喊著爸爸的名字,希望爸爸能夠回來保護自己……一陣恐懼過後,詭異又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幽靈出現了。而就在雨中的池塘裏出來的幽靈……竟然是自己的爸爸。
是自己死去又複活過來的爸爸。
“這完全無法解釋,我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我看到回到自己身邊的爸爸,既害怕又高興。隻是爸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一切都跟夢一樣,可是……”
可是今年的雨季一到,何穎雅的爸爸消失了。無緣無故地消失,像被雨夜帶走了一樣。無法置信的何穎雅幾乎開始每個雨夜都守候在學校的池塘邊,等待自己的爸爸回來。那晚,才會遇到去池塘邊的我。
盡管如此,池塘仿佛對她失了效,再也沒有幽靈出現,爸爸也沒有回來。
“外婆說,這種超自然的現象無法解釋,唯一可能的是靈異體質導致,以及池塘長年濕潤形成了特定的磁場交流,變成了媒介。
“外婆說,或許這隻是夢隻是傳說,根本不存在,爸爸沒有出現,可是我就是感知到了呀。我不願相信我們活在了夢裏活在了傳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