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10)(2 / 3)

天師站了起來,怎麼,柔蘭死了?這句話像閃電劈進腦子裏,痛得渾身一個痙攣,他穩了穩心神,急問道:“怎麼回事?”

“柔蘭一直押在掖庭獄,因沒斷案,便別押一室,今日掖庭獄傳出消息,說柔蘭死了,是自殺。”

“那,她人呢?”

“太後說自殺的女人晦氣,運出宮了。”

天師跌坐下去,腦子裏一片亂響,這個女人竟然死了,那張柔媚嬌嗔的笑臉在心裏漸漸清晰了,他下意識地想要抓住她,卻抓不住了,他覺得有點兒傷感,也隻是,有一點兒吧。

些微的傷感後,他想的是,這宮裏知道他的真麵目隻有柔蘭,蠱毒教子弟也有一部分滲入內宮,可他從來不和他們見麵,隻讓心腹和他們聯係,把他們的消息再傳給自己,那麼柔蘭死了,線索就短了,雖然缺少了最大的內宮支持,可她活著,在目前的情形下,卻是對自己最大的威脅。

可是柔蘭的死太突然,她的決然赴死和她素日的脾性太不相符,到底是怎樣的變故才讓她走上絕路,總不會是有人逼她供出自己吧,想到這裏,他不僅打個寒噤。

他又想,知道他和柔蘭有私情的那個宮女,哦,是叫阿秀,早被他悶死在井裏了,他從此就不和柔蘭私下來往了,再沒人知道那段風月情,那麼柔蘭死了,所有的秘密都將埋在地下。

可他仍舊不放心,到底是哪兒不對呢,實際上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整件事很蹊蹺,一個死了的女人對自己的威脅比她活著時還要大,萬一,他想的是萬一,萬一柔蘭沒有死,那…這想法讓他寒徹骨髓。

他對心腹子弟命令道:“你領聖教令,一定要找到柔蘭,不管她是死是活,我要見到屍體!”

“是!”

燈光熄滅了,這間屋子成了死寂的墳墓,人影一個接著一個離開,高高的院牆暈著淡淡的月光,月光下是一條飄著花香的深巷,從這條巷再拐過去兩條街,便是萬柳坊,有個叫柔蘭的女子在萬柳坊的某座宅子裏曾經住了整整兩年,她說她不要住進去,那兒死過人,她晚上會聽見鬼在哭,她要他陪著她,可他說他沒空。

青衣男子在巷口停住,夜風在身前惆悵歎息,似哪個女子沾滿了淚水的傾訴,當緊張的謀斷過去了,才發覺心上好像缺了一個口,不過他很快就能補起來。

一切都隻是很淺的傷感而已,柔蘭也罷,死亡也罷,男女私愛也罷,還比不過山神指環遺漏在掌心的一點兒光芒。

黃昏的暖風吹過成都西南郊,在蒼翠綠野上起伏跌宕,落在乘煙觀花團錦簇的小院裏,內院有人走出,回頭望屋裏看了一眼,輕輕關上了門。

房裏垂了十來幅長幕,幕上勾畫著稀奇古怪的符號,像是星象,又像是符咒,便似無數交錯糾纏的長指甲。

女人坐了起來,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長幡翻滾,宛如一具具垂死掙紮的半死身體,她也不打算走出門去,反正一定鎖得嚴實。

自從蘇醒後,她便困在這間牢房裏,她原本以為自己大概是必死無疑了,沒料到能死而複生,也沒料到從一座牢籠轉入另一座牢籠,更沒料到日日提審她的是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子,怎麼說呢,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一個女子古怪,成日琢磨各種坑死人的鬼點子,要麼讓她靠牆站,在頭上頂碗水,如果水灑出來,今晚就沒飯吃;要麼解下她的腰帶,讓她捧著腰帶端坐在床上不能動,動一動,褲子就掉了;要麼在她臉上畫王八,左半邊臉是公王八,右半邊臉是母王八,還給公王八取了一個名字叫阿古蠻醜得很。

另一個女子頑劣,男人似的,有時色迷迷地摸她的臉蛋說姐姐好美,有時對她吹胡子瞪眼睛,威脅她再不說就擰斷她的脖子,更多的時候,男人婆和妖精鬼聯合起來折騰她,雖不是酷刑,可也讓她叫苦不迭。

這到底是被軟禁了,還是進了妖怪窩,老天爺你從哪兒搜出來這兩個怪物,她們是太閑了麼,姑娘們,你們無聊了,去找個男人談情說愛好麼,別在我身上耗費精力。

她其實認得妖精鬼,正旦官員女眷入宮朝賀太後時,她在太後身邊見過,知道她是諸葛亮的女兒諸葛果,她曾威脅妖精鬼,你敢虐待我,我要把你的事說出去,妖精鬼說我不怕你說出口,你都是死人了,你告訴誰去?

是啊,她被太後勒令關押掖庭獄,還莫名其妙“畏罪自殺”,“屍體”運出宮來,沒運去墳場,卻運進這個陌生的地方。

她至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緣故淪落下潦,昔日風光無限的富貴生活轉瞬就隕滅了,連個轉圜餘地也沒有。

阿美怎麼和她吵兩句嘴,就撞牆了呢,阿美知道小杜為自己幹陰事兒,可她沒讓阿美徹底攪合進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過阿美活著始終是個隱患,她撞死其實還是好事,可偏就是她這一死,竟把自己陷進去了。

太後在自己的寢宮到底搜出了什麼,她知道太後看自己不順眼,總是找茬要攆自己,但和宮女口角克犯,宮女自己尋死,為什麼要把自己押去掖庭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