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煙月不知人事改(5)(1 / 3)

法正偏要逗他,“這個算什麼,還有井裏撈起來的無頭女屍,就在你常去的張家胡餅背後那條巷裏,明兒我帶你去看好不?”

修遠把耳朵捂上,“不要說了,嚇死人了!”

劉備因責道:“別嚇唬他!”他柔聲安慰道:“不用怕,那口井裏沒有什麼無頭女屍,即便有,下次我陪著你,我幫你打她!”

這話比不安慰還嚴重,修遠嚇白了臉,他一骨碌跑出水榭,似乎離他們遠些,恐懼的事聽不見,自然也遇不到。

諸葛亮笑罵道:“真沒出息!日後出去別說你是我的人,丟人!”

劉備也一笑,“說正事吧,我明日宴請益州名士,孝直把該請的人都列出來,別落了誰。”

“別忘了程輔。”諸葛亮提醒道。

劉備點頭,“不會。”

湖上忽有歌聲飄蕩,像是南中山歌,又像是廟堂誦唱,被風剪碎了,一片片凋零在蓮荷之間,倏忽便沒了蹤影。

風推水波,舟子猛地一晃,舟裏眾人顛了一下,還以為是遭了暗算,各自緊張地弓起身體,除了風吹水響,並沒有其他異樣,不過是他們草木皆兵,然而這艘小舟上除了驚弓之鳥的這些人,卻也有一人無動於衷。

那人仰在船頭,曬著太陽,唱著曲兒,像一隻超然物外的貓。

“鹿師兄,閉上你的嘴好不?”臉上有傷疤的年輕男子不耐煩地說。

船頭男子壓根不給麵子,繼續唱曲,聲兒還大了,仿佛此時不在水波浩淼的萬頃池,而是在南中三月三的對歌會。

傷疤男人忍無可忍,他吼道:“你這是要把人都引來麼!”

船頭男子吹了一聲口哨,“早就打草驚蛇了,這當口裝什麼謹慎!”

傷疤男人的火憋在咽喉處,氣得隻想把對方丟下水裏,“鹿師兄,師君交了重任給我們,自然當謹慎從事,你這樣時時處處不按規矩,可是違了師命!”

船頭男子根本不吃他的威脅,“師君讓我們查訪蹤跡,也沒讓我們動手,你為了搶頭功,偏去打草驚蛇,你這就是不違反師命麼?”

傷疤男人被他搶白得無言以對,心裏的氣更烈了,他強忍著說:“好,就算我們打草驚蛇了,可如今不是在想法查缺補漏麼,你又何必夾槍帶棒,冷嘲熱諷,一點忙也不幫!”

船頭男子冷冷的說:“你不是一向很有主見麼,自己想去唄!”

傷疤男人幾乎要暴跳而起,越看那張冷傲的臉越是惱恨,他忽地一聲冷笑,“我自然知道,你還念著舊情,舍不得你那可親可疼的小師妹,隻怕存了異樣心思,不願意師妹受苦,難說會通風報信,幫助你師妹逃脫。”

船頭男子一刹沉默,他猛地坐起來,目光如炬,“放你娘的屁!”

傷疤男人被他震得一顫,可嘴上卻不饒人,“你若沒有存異樣心思,又何必做出這百事不管的模樣,烏焰誰不知道你和雍穆蓉有私情,當年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話說不下去了,船頭男子像豹子似的撲了過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像落入蛛網的蚊蚋,再也掙紮不出,那船頭男子用一隻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周圍的人想勸解,卻沒一個敢上前。

他用嗜血的聲音說:“你他娘的給我聽好了,你要是再敢提我和雍穆蓉的事,我就掐斷你的脖子!”

傷疤男人發不出聲音,恐懼從灰暗的瞳孔間蹦出,滑在他的傷疤上。

船頭男子惡狠狠的目光割裂了傷疤男人的臉,“再給你提個醒,別忘了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他一鬆手,傷疤男人摔落下去,他揉著脖子,眼底含著恨,卻到底不敢說一個不字。

船頭男子冷冰冰的目光掃過船艙裏的諸人,“一個個都是蠢豬,雍穆蓉能用尋常手段對付麼,活該你們損兵折將!”

“那鹿師兄有什麼高見?”傷疤男人陰陽怪氣地問。

船頭男子看也不看他,“雍穆蓉今日之內必定會走,她不走,她也會把丈夫女兒送走,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今日若不擒住她,以後就尋不到她了!都是你們這幫蠢貨打草驚蛇,等不來總壇支援,隻能靠我們這幾個人擒住她。”

“怎麼擒,靠鹿師兄擒麼?”傷疤男人的語氣越發吊詭了。

船頭男人鄙夷地瞪了傷疤男人一眼,“若是硬拚,這裏的人綁一塊兒都不是她的對手,我們這趟不止是擒人,更要拿回金蠶花,絕不能失手!”

他輕蔑地看著一張張茫然的臉,“從她身邊人下手,懂麼,蠢人們!”

程輔出門時,穆蓉還在收拾行裝,他沒看她,入目的是門外廊下的花,如火如荼,開出了整個天地的熱鬧,卻像是和他無關的繁榮。

他恍惚聽見穆蓉說了一句話:“我其實隻是怕失去你。”

他在門口停了一下,可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門關上了,那句話被鎖在了門裏,再也放不出來。

夏季的熱風拍在臉上,把沉重的陽光也摔上來,有點兒微微的疼,城市的樓台庭院,牆垣館舍都在陽光的背後沉默,仿佛儲藏著深長寂寞,那寂寞湮下去,刺穿了城市的髒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