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緘默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接過話:“是啊,錯了,都錯了。”
拐角裏,女人穿著寬大的病號服,長發散亂,臉上悵然若失的表情像極了顧初夏,一步一步走得極慢,嘴角在笑著,眸子卻紅著。她走到顧初夏麵前:“本來躺在那裏的人應該是你才對,怎麼就錯了呢?”她笑著問,眼裏是負載不了的悲傷,涼涼的,唇角卻笑著。
這對姐妹,第一次這樣相像,沒有生氣,沒有情感。
“初初,你怎麼出來了?”程奕然走到顧初年身邊,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在繼續靠近顧初夏。
顧初年隻是笑笑,看著手術室裏麵:“我怕我再不來,就見不到安景旭。”
“你這個瘋女人到底在說什麼啊?”秦隨風大吼,原本就狂躁,見到顧初年更是不可抑製。
顧初年卻忽然大笑出聲:“錯了,錯了,嗬嗬嗬,都錯了。”
秦隨風擒著她的手腕:“你這個瘋女人,你給我說清楚,到底錯了什麼?”
顧初年毫不掙紮,隻是轉眸看著失魂落魄的顧初夏,語氣驟然便沉冷:“是你,應該去死的是你才對。”她頓了頓,一片寂寞中,顧初年的聲音清晰,“他隻是代替了你。”
顧初夏恍然夢醒,不可置信地轉頭看顧初年:“你說什麼?”
“我說,安景旭要是死了,也是替你顧初夏死的。”
顧初夏臉上死寂,白得毫無血色,腳下虛浮,甄琳撫著她才沒有跌倒。
這個時候,秦隨風的禁忌就是某個字,而顧初年正在頻頻犯忌,秦隨風眼裏可以冒出火來,死死盯著顧初年:“你他媽再說一句,我先讓你死了。”
顧初年隻是無動於衷,繼續笑著,念著:“會的,會死的,那輛車裏的保險,刹車,甚至油箱我都沒有放過,他啊,醒不了了。”說著說著,大笑,“哈哈哈,醒不了。”
她癲狂地大笑,走道裏隻有女人笑聲回蕩,詭異滲人。
顧初夏踉蹌地走到顧初年麵前,擒著她的雙肩,一字一字問:“是你,是你動的手腳。”
“是啊,是我,可是我本來是要弄死你的,是你,是你害了他,都是你。”
手緩緩鬆開,顧初夏重重跌在地上,因為無言以對了,因為幻象破碎了,這不是夢魘,是精心安排的現實。這麼殘忍,這麼荒唐。
那輛車,原來是她的悲劇的,是她親手推向了安景旭,這一切,原來她也在推波助瀾,也也是罪魁禍首。
“嗬嗬嗬——”她冷笑出聲,笑出了眼淚,酸酸澀澀的。
“顧初夏。”程奕然心急如焚,喚著她,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置若罔聞地自言自語:“是我害了他,是我。”
“哈哈哈——”顧初年癲狂的大笑,笑得猙獰。
程奕然無奈,這對姐妹,一個瘋了,一個癡了。
“你個瘋女人,我要殺了你。”秦隨風狠狠將大笑的女人推到牆角,掐著她的脖子,“你這該死的女人,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
秦隨風手背上青筋爆出,眸中全是血絲。
甄琳從未見過這樣狠厲可怕的秦隨風,哭得一塌糊塗,六神無主,隻是下意識地知道必須阻止,她拉著秦隨風的手,哭著喊著:“隨風快鬆手,你真要殺了她嗎?”搖搖頭,她掰開秦隨風的手,可是男人用了所有力氣,她根本就是徒勞,“我求你了,快鬆手啊。”
“她必須死。”秦隨風眸中是嗜血的毀滅。
顧初年仰著頭大笑:“哈哈哈……死了,都死了。”因為窒息,臉上鐵青,猙獰的眸子毫無焦距,癲狂地隻知道笑,“哈哈哈……”
這個女人瘋了,真的瘋了,瘋得徹底。
程奕然擮住秦隨風的手:“放了她吧,她已經瘋了。”
“給我滾。”秦隨風暴怒,手不停地收緊,顧初年癲笑的聲音逐漸微弱,臉色轉青。
除了躺在手術台上的男人,大概已經沒有人能阻止秦隨風了。
“讓她走吧。”
清清淩淩的聲音在狂躁混亂中越發單薄無力,地上的顧初夏緩緩站起身來,走過去:“放她走吧,如果你替安景旭不平憤慨,就找我吧。”她麵色冷清,平淡的好似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秦隨風冷笑,終是緩緩鬆了手,極盡嘲諷:“顧初夏,安景旭遇上了你,真是他的不幸。”
如果可以,他還真想毀了眼前的女人,她就是安景旭的劫,都是因為她,安景旭萬劫不複,可是秦隨風也知道,這個女人是安景旭的命,動不得啊。
他隻是冷笑,嘲弄。
顧初夏什麼都沒說,轉身,走進去。
病床上的男人來沒來得及換下一身是血的衣服,就躺在那純白的被褥上,紅白相間的像一出鬧劇。顧初夏緩緩走近幾步,才看清男人的臉,還是一如之前的俊逸,隻是毫無生氣血色了,額角還占了血跡,就老老實實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
“安景旭,你食言了,今天第二天,你說今天會接我回家的。”她沒有哭,很平靜地開口,對著病床上的男人說。
沒有人應答,隻聽得見那些冰冷的儀器發出的聲音。
這個對她百般疼寵的男人,如今不應,不理她了,她總以為可以對他任性,可以對他胡鬧的人突然沉寂了,她開始害怕了。
原來,一個已經住在心頭的人,也會剜挖那個致命的器官。
眼睛幹幹的,臉上有些僵硬,她扯扯唇:“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所以才不肯醒過來。”笑了下哦,接著自言自語,“也對,一定是我讓你累了,你總說我無情,說我冷血,總是為我擔驚受怕,所以現在要懲罰我了是嗎?如果是,安景旭你成功了,我現在很難受。”
現在想想,她以前對這個男人真的太壞了,從來沒有好好對待過他,今天早上還對著他擺臉色,所以受到懲罰了嗎?她的心才會如刀割一樣的疼。
如果知道會這樣,她一定會好好對待這個男人,不對他無情冷血,不對他任性胡鬧,也不會那樣肆無忌憚地責怪疏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