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誌誠眼中除了冰冷還是冰冷,這些話,明知道是對牛彈琴,她卻還是忍不住說了,隻是太委屈,太冤枉了。

顧誌誠啞口無言,更準確的說是無動於衷,對於顧初夏的宣泄,顧初夏的怨憤,興許是不屑一顧久了,所以成了一種習慣,可怕的習慣。

他半響才冷嗤一聲:“以後,我顧家再沒有你這個人。”

“很多年前就沒有了。看來我今天不該來這裏。”她歎了歎口氣,語氣似乎遺憾,但是眼裏卻是涼涼的笑。

顧誌誠語氣不凝重,認真,無波無瀾:“那就走吧,以後都別出現了。”

這是顧誌誠對顧初夏說過的最後的話。

顧初夏不禁冷笑出聲,眼裏細碎冰涼的全是諷刺荒涼:“雖然你們父女的結局與我無關,全權屬自作自受,不過你說的很對,確實很暢快。”

母親,看看吧,這個男人是如何心狠手辣的,連自己也學會了。

這樣也好,她總是希望,從來沒有顧誌誠這個人,從今以後,便真沒有這個人了。

轉身,她嗤笑地移動步子,比來時更艱澀的步伐,她卻隻是咬著牙,一步一步笑著走出去。

從今以後,一幹二淨好了……她也她,他們是他們。

身後顧誌誠冷笑出聲,似乎在嘲諷,顧初夏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冷冷開口:“最後一次告訴你,雖然你一定不會相信,但是這樣什麼都不說,還是有點不甘。那年的藥不是我換的,是顧初年。”

她加快了步伐,出了病房,離開那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許久,病房的男人一瞬白了鬢角,一朝蒼老了,眼神暗淡無光,像滄桑泛黃的紙頁的顏色,眸中老淚縱橫,哽塞:“這才是報應”

也許她的話都是真的,也許他真是壞事做盡了,也許捧在掌心裏的都隻是錯誤,但是他老了,在他有生之年再也沒有力氣去追根究底了,更沒勇氣對盡有的血親再剝離了,這個傷疤,這個遺憾,會跟著他一輩子,進入黃土,變成白骨。

這才是報應,他的報應,正在開始。

“顧初夏。”程奕然擔憂地看著失魂落魄的顧初夏。

她走著,沒有抬眸,置若罔聞。

“顧初夏。”

程奕然伸手,卻沒有抓住顧初夏,手空落落的,顧初夏在他眼前越走越遠。他歎了歎口氣,終是什麼也沒有說,看著她走遠。

外麵的天昏昏暗暗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起了朦朦的小雨,她眼睫落了雨滴,視線白茫茫的,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頭發上落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顧初夏,委屈什麼?這樣也好,斷個幹幹淨淨。”她無謂地笑了,眼淚卻越掉越凶。

親緣,血脈,這一次,她真的拋棄了,真的一無所有了。無所謂,本就沒有擁有過,隻是為什麼還會這麼痛,這麼不甘心。

算了,顧初夏,不是你的東西,奢望也是要代價的。

伸手,將臉頰的眼淚,擦得幹幹淨淨,嘴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還好,她還有他,他說過,永遠不會讓她一個人的,隻剩下他了,她的他。

突然好想好想他,想抱著他哭,想告訴他有多委屈,有多難過。

深深吸了口氣,清了清嗓子,才拿起電話:“在哪呢?”她想笑,卻不知為何,眼睛又開始發酸。

“公司。怎麼了?”電話裏的聲音溫柔好聽,還帶了些許牽掛。

還好,她有他,有一個記掛她的人,有一個就夠了,她不貪心。淺笑,她說:“沒什麼,就是有點想你了。”聲音有點哽塞,卻極力隱忍著,想著那人的眉眼,心裏酸楚淺淡了。

顧初夏極少這樣感性,反而讓安景旭有些不安了:“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去接你。”

顧初夏沒有說話,就對著電話沉默,呼吸淺淺,濕潤的眼角又添酸楚。

安景旭更擔憂了,眉頭都快擰到一塊去了:“怎麼了,顧初夏,是不是哭過了?”

不愛哭的女人,她的眼淚,最讓人心疼。

顧初夏吸吸鼻子:“安景旭,如果我覺得很委屈怎麼辦?”比如現在。

安景旭想也沒想回答:“那我讓那個讓你委屈的人更委屈。”頓了頓,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男人總是這麼霸道桀驁,竟是這麼窩心,她還是笑了笑,散了眉間的陰霾:“沒有,突然覺得,自己可以任性了。”

“傻瓜。”頓了頓,又問,“真的沒出什麼事嗎?”

有這麼個男人,會用寵溺無奈的語氣,罵著她傻傻瓜,轉身又為她牽腸掛肚,有這麼一個人,真好。

因為有他在,什麼都不可怕了,她的男人,不管什麼時候,總會陪著她,這是她顧初夏的男人,她的專屬。

她可以不要血脈了,不要親緣了,不要顧姓了,隻要這麼一個男人。這麼一想,突然覺得世界雲破日出了。

“真的沒什麼事,隻是很想很想你。”說完,臉微紅,好吧,她顧初夏還是不適合這麼矯情黏人,有點賭氣的語氣,“我掛了。”

掛完電話,顧初夏起身,拍了拍一身寒涼的霧氣,淺笑著向前。

電話那一頭,某人舉著電話,還與尤未盡地傻愣。

安景旭啊,這男人完全被吃得死死的了,一個電話,就魂不守舍了。秦隨風鄙視地連著拋過去幾個白眼:“至於嗎?不就是個電話。”語氣怎麼聽怎麼酸溜溜的。

安景旭直接忽視某人的不屑一顧,關了電話,還一臉春風得意,毫無負擔地吩咐某人:“這裏交給你,晚上我去接顧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