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夏想,到底是她太愚鈍了,揣測不出來,還是黎墨太精明了,掩藏的天衣無縫,她寧願是前者。
明明知道,她在等她的回答,她的理由,隻要她說,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說……
顧初夏終究忍不住冷嗤:“你無話可說嗎?如果我一定要一個理由呢?”眼沉,寒烈如冬夜的星子,亮得刺人。
黎墨沒有後退,抬眸,走近,她隻是用沉甸甸的嗓音說:“顧初夏,對不起。”
對不起……
嗬,世上最無用最殘忍的兩個字呢。
黎墨的對不起,是愧疚,是坦然,也是事實,不能挽回的結局。
顧初夏笑:原來,這有這三個字啊,甚至沒有多一句的解釋。
也罷,人總是這樣,再篤厚的感情,其實擺在事實,擺在利弊好壞的天平上,還是微不足道。
她輸了,卻也不知道,黎墨的天平上還放著什麼。
她冷冷言語,沒有感情,沒有溫度,初夏的季節,嚴冬的她們:“我的孩子已經死了,六個月了,已經成型了,醫生說是個男孩。”她緩緩說著,沒有帶有很多的情緒,隻是淡淡的,輕輕的,卻每一句都看著黎墨的眼睛,似乎要望到她的眼底深處,她沉氣,“我不要對不起。”沒有停頓,嗓音一瞬寒烈,“為什麼?”
她隻要理由,總要知道她愚蠢地看錯了什麼,想錯了什麼。如果下次,她便再也不會如此,卻也隻這樣,僅此而已。
黎墨抬頭,不再閃躲,回答壓抑:“因為我肚子裏的孩子,我不想他沒有父親。”她撫著腹部,多想後退,多想逃,卻一步也沒有動。因為她也有她要守護的,有必須要不顧一切的理由。
顧初夏錯然不已:“你的孩子?”
從未聽過,她們之間終究隔了一層肚皮,顧初夏還以為她們彼此透明,卻不知道有這麼多秘密。
也對,背離,總是從秘密開始的。
似乎黎墨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張張唇,卻遲疑了很久才繼續:“我家老頭子已經答應我了,隻要我和趙顧墨結婚,他就會對趙家援手。”
“你的孩子,是趙顧墨?”很詫異,不是揣測,她篤定。
原來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
原來如此,黎墨的天平另一端放的是趙顧墨,是她的愛情。
顧初夏開始懂了,隻這一個理由足夠啊,愛情一個理由,可以抵千軍萬馬。
這個瘋狂的東西,多少女人能逃過。
顧初夏看著黎墨,她眸光在說到趙顧墨的時候是斂著的,忽亮忽暗的,似乎糾結纏繞,久久,才點頭,唇邊莫名其妙帶了一抹笑,荒涼苦澀的:“嗯,他不知道。那晚上他喝醉了,稀裏糊塗就成那樣了,他抱著我,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抬頭,看著顧初夏,眸中是顧初夏再也看不懂的光。
顧初夏麵色微白。
曾經這個無話不談的她,已經變了,興許就是從那晚趙顧墨抱著她喊著顧初夏的時候。
顧初夏苦笑,她算是懂了,什麼是女人,像顧初年的瘋狂,黎墨的無奈,還有她自己的悲哀。
突然,她覺得,其實可憐的也不隻是自己,她似乎怪不起來了,這樣的黎墨,這個可憐的她。
顧初夏的不語,她開始變得慌張,可能顧初夏不知道,但是黎墨知道,她心灰意冷時不會辨別,不會氣惱、吼叫,隻會沉默以對。黎墨慌亂,急促而驚懼地解釋:“顧初夏,你信我,我,我隻是以為要是安景旭知道你的孩子是他的,你們就不會分開了,我真的沒有想過,最後會變成這樣。”
她是龍旭電台的名嘴台柱,她可以將理由解釋得更圓滑的,但是卻這般平鋪直敘,毫無說服力。
但是顧初夏是信她的,隻是與信任無關,與感情無關,隻是遍體鱗傷之後的大徹大悟。她說:“有時候,總是這樣天不如願,人卻總喜歡自以為是,像你,像我。是我自己和那個孩子無緣,人,本來就是這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真理,我也自私,怎麼有權利責怪你。”
自私是真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顧初夏總是這樣直白地道出任性本惡。
她回答了這麼一句話。黎墨便知道,從此她們隻是她和她。
不知道該說顧初夏殘忍還是仁慈,她不怪她,卻也不再原諒她。
黎墨張唇,嘴邊僵硬的牽扯不懂任何弧度,喉間被酸酸澀澀的東西堵得難以發聲。多想說點什麼,多想挽留,多想請求原諒,隻是沒有資格立場了。
顧初夏不看她,合著眸子,歎了口氣:“也好,趙顧墨不會接受我的施舍,但是聯姻,似乎是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