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全是汗,她疼得沒有力氣,一雙眸子驚懼:“甄醫生,快,快來。”
“怎麼了?顧小姐。”甄醫生撫著顧初夏,似乎不知所以。
顧初夏痛得蜷縮在床上,不停抽搐著,隻感覺到腹部不停有什麼在下墜,灼燙的溫度,她下意識地抱著肚子:“疼,好疼,肚子好疼。”
甄醫生讓顧初夏平躺著:“怎麼了?我看看。”顧初夏稍稍挪開一點,白色的被單上大片大片的紅色,聲音顫顫巍巍,也是害怕極了,“血!”
一眼血色映進顧初夏的眸子裏,刺痛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害怕極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與驚懼將她擊得潰不成軍,她緊緊拽著甄醫生的衣袖,唇色慘白,虛弱無力地幾乎哀求:“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一直在渙散,她開始不清醒,還是沒有力氣,甚至眼皮子都睜不開,握著甄醫生的手一點一點滑下,她卻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這個在她身體裏活了六個月的小生命正在離開她,正在一點一點死去,開始是灼熱的,然後會變得冰涼冰涼……
她還來不及讓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好好疼愛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安景旭他們一起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沒來得及想象這個孩子會像誰,有著什麼樣的性子……這些都還沒來得及做,隻是她好像留不住這麼孩子了,他在離開她的身體,她感覺得到,所以那樣疼……
原來無能為力的感覺是這樣的。
“快準備急診,快。”甄醫生握著顧初夏冰涼冰涼的手,一眼複雜,似乎愧疚,似乎狠絕。
顧初夏已經沒有了意識,緊緊合著眸子,嘴角有輕微的呢喃,似乎說著:“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她與安景旭的孩子……
“嘀嘀嘀——”
安景旭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室的燈已亮,地上蜿蜒了一地的血漬,他突然頓足了,再也走不動一步,狠狠盯著手術門的方向,掌心緊握,指尖都陷到皮肉裏:“顧初夏,你真狠心啊,我還是來晚了。”
他來晚了,沒來得及見一下他的孩子。
就因為他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存在,所以她狠心不要這個孩子,即便是傷害自己……她就這樣恨他?這個認知,快要將安景旭擊潰地全軍覆沒。
有一個這樣的女人,她很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不心慈手軟,她逃離他。她騙了他,她不要他們的孩子,隻是他愛她,知道現在還愛她,心痛失去了孩子,卻更心疼她再一次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安景旭,你真是瘋了,真是不可救藥了……他癱軟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黑沉,像風雨前的天。
他盯著地上的血漬,這麼多血,孩子一定保不住吧,她呢?一定很疼……
血色妖嬈,纏繞上他的脖頸,讓他不能呼吸,卻始終移不開視線,因為那是他與她的孩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慢得就像走過了幾個光年,手術室的門毫無預兆地開了,安景旭驚醒。
匆匆忙忙一個白衣護士捧著文件出來,白色手套上全是刺目的紅色:“你是安先生嗎?請在這簽字,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如果現在保孩子,也是可以成活的。”護士小姐聲音淡漠,大概見慣了這樣的場麵,在就練就得不驚不懼了。
安景旭呆愣地看著護士小姐的手,紅色映在眸子裏,他機械地接過筆,指尖也沾染了紅色,顫抖地厲害。
啪嗒一聲——筆落在地上,文件上沒有留下一字,除了血色紋路。
沾染了紅色的指尖緊握,安景旭抬眸,一眼火光,輕啟唇,帶著嗜血的肅然:“兩個如果一個有事的話,我讓你醫院明天就消失。”
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孩子,都是他心尖上的肉,不管如何取舍都是痛。
無疑,他愛她,所以,他愛這個孩子,這樣的選擇,他做不了。
護士小姐被安景旭的一句話給嚇傻了,愣在那裏,支吾:“這——”
這人氣勢太恐怖了,她絲毫不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兩個我都要。”安景旭沉著嗓音重複,眼眸灼熱地似乎要焚燒所有。
護士完全呆滯了,下意識地便縮縮自己脖子,有種被扼住了咽喉的錯覺,不敢再多問一句,顫顫巍巍地撿起地上的筆,然後幾乎逃竄地轉身離開。卻突然聽到身後的男人傳來一句鬼魅一般寒烈的嗓音:“非不得已的時候,大人,我要大人沒事。”
保大人?護士頓了一下,然後蒙著腦袋進了手術室,嘴裏一直念叨著一句: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