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旭眼神晃蕩開來,沒有聚點,似乎遊離慌神,自言自語一般地喃了一句:“為什麼都喜歡呢?不適合,太憂傷。”

一點也不相似的姐妹,卻破天荒的喜歡這種不起眼,不美麗的花。

安景旭還以為自己忘了呢,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一年前的荼靡樹下的女孩,那個如今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的人,大概是那年的記憶太深刻了,即便沒有了愛,還是怎麼也忘不掉。

顧初夏卻突然眸光一沉:“都?”嘴角卻笑著,問,“你說顧初年嗎?”她還是雲淡風輕一般笑著,“她不喜歡荼靡花呢,太平凡了,不夠美麗,不夠華麗,入不了她的眼,倒是適合我。”

“是嗎?”安景旭似問非問,眼神幽深。

似乎有很多事情都麵目全非了呢?當初荼靡樹下的女孩卻已經不愛荼靡花了。

“顧初年怎麼樣了?”似乎很久沒有問起過那人的消息了,大概是過的太安逸了,她都快要忘記那人了。

“在療養院。”

如果不是顧初夏提起,他絕對不會告訴顧初夏,因為沒有辦法騙她。

和預想中的一樣,顧初夏果然反應有些大:“她好好的,為什麼要送去那種地方?”她知道安景旭會處理顧初年,卻不知道用這樣的方式。療養院哪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不然我不放心。”他回答,也不避諱隱瞞。

他眸中也許暗沉浮動的星子,是他的不安,他終究是太過小心翼翼了。

心裏有些酸楚,又有些甜絲絲的感覺,顧初夏聲音軟了幾分:“你怕她還來做什麼嗎?”

他看著顧初夏的眸子,回答:“對,我怕。”

第一次,安景旭說他害怕,這個無所不能的男人,這個將整個上海握在手中的男人,他說:對,我怕。沒有掩飾,沒有點綴,隻是真真實實,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怕什麼?你也有害怕的嗎?”她亦是小心翼翼地詢問。答案似乎猜測到一點,卻幼稚地像聽這個人親口明言。

剔透的指尖覆在她臉側,一點一點拂過,他說:“我怕以後醒來便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怕會有什麼人,什麼事將你搶走,我怕不能和你一起老,一起死,我怕很多很多。”

他聲音低沉暗啞,她卻聽得尤其清晰,那樣認真,那樣小心,那樣不確定,沒有一點他平日裏的桀驁自信。

她信,他是真的怕,甚至又開始害怕他的害怕了。

明明是他的話,她卻恍惚地好像自己在說一樣。

這個男人太精明了,居然道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心底話。

其實,她也有些害怕,這個男人,她該怎麼辦呢?

她也看著他,很長時間的沉默後,她似乎決然,眸中一點一點聚了一層堅決:“安景旭,你會一直愛我嗎?”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不是意識在支配,是情緒,一種連自己也掌控不了,明白不了的情緒。

有人說過,你愛我嗎?女人這樣問一個男人的時候,其實是在說我愛你。

安景旭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小心翼翼地探進去幾分,不敢莽撞,又離開她的唇,然後淺笑,回答:“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去自己找答案。”

愛這個字,很難說出口,幸好,他有一輩子去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顧初夏笑了,眉眼彎彎的,好似碧波劃過的井中月:“那你在這個院子裏種滿荼靡花吧,等到來年花開的時候,陪我一起看吧。”看著安景旭的眼,神情婉然似春花秋月般繾綣,又說,“以後,每年每年。”

這算是約定吧,她不輕易許下約定的,但是一經離口,便是不悔不棄。

她想,她終究愛著這個男人,所任沒有辦法說不出口,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卻難以否認,她真的愛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興許是淩東島的時候,還興許更早。

她心裏的那層灰還是被這初夏的風吹散了去,看清了上麵銘刻的人。

她躲不過了,也不想躲了。

既然愛了,注定是劫數,她想,還是萬劫不複吧。

“好。”

他應了她的話,唇落在她唇上,涼涼的。

孩子快六個月了,除了嗜睡點,甚至孕吐反應都沒有,這個孩子很安靜,顧初夏想大概性子沒有隨那個人,像自己也好。搬家後,安景旭窩在家裏的時間更長了,昨日因為秦隨風來過,抱怨很長一段時間,安景旭今日不在,大概去公司了,每日這個時間點顧初夏還在睡,醒來睜開眼總能第一眼看見安景旭,今早破例地沒有見著安景旭,顧初夏有些不習慣,大概是醒得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