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顧墨愕然,愣愣回答:“嗯。”今天顧初夏很怪,尤其溫婉,尤其善解人意,尤其欲言又止……趙顧墨尤其忐忑。

她頓了頓,片刻才又說:“我讓你很辛苦吧。”語氣還是那樣不溫不火,不疾不徐,不喜不怒。

一定很辛苦吧,安景旭,趙家,還有這樣麻煩的我,還是偽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定一定很辛苦吧,但是我卻什麼也不能說,不能點破,如果你知道會不會覺得你愛的這個女人很自私呢,我就是這樣啊,明明可以讓你迎刃而解的,但是我卻陪你裝下去,即便我也很辛苦。

這些話,原諒我現在,或者以後,更也許永遠都不會說。

對不起……

複雜眸光中,似乎有淺淡的紋路開在眼眸深沉,隻是杳杳無跡,便又恢複淩清。

他臉色微變,嗓音裏壓抑了翻天覆地,顯得沉甸甸的:“幹嘛突然說這樣的話。”

顧初夏,你如果是裝的,我定是看不出來,那便一直裝下去好了,不要點破,若要你抉擇,我寧願我抉擇,因為隻有你,我沒有辦法掌控。

便這樣就好,聰明著,糊塗著。

最難的不是揣度人心,而是揣度透徹後,點到為止。

她隻是笑笑,彼此心知肚明,卻還是彼此敷衍塞責,卻也是至今為止彼此最能接受的模式,她笑笑,有些感歎地說:“突然覺得我好像確實總讓人不省心。”

顧初夏覺得趙顧墨一定是前輩子做了太多荒唐事,或者上輩子造了太多孽了,才會遇上她這樣一個女人,趙顧墨其實除了臭美一點,自戀一點,花心一點,狂妄一點,不著調一點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確實不該這樣被她扯了後腿。

迄今為止,顧初夏絕對是趙顧墨見過最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趙顧墨似乎鬆了口氣,唇角便邪笑開來:“原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既然明白,以後少讓我生氣,操心。”他說得語重心長,像極了長輩教訓小輩的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寓味。

顧初夏笑笑,撐起身子,靠在沙發上,將另外半個抱枕都讓給趙顧墨,語氣突然沒了戲謔:“如果很累的話,就不要管我了,你趙顧墨的世界沒有我應該會更好。”

這話一出,趙顧墨再也沒有辦法打馬虎眼了,立馬坐直,對上顧初夏的眸子,掩不住的驚慌錯愕:“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黑色熊仔的抱枕跌落到地上,他們都沒有動作,似乎毫無察覺,她反笑,又問:“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語氣又是雲淡風輕,神秘莫測,恢複了常態,一貫的真真假假。

趙顧墨緩了口氣,還好,還好,不管是不知道,還是不點破。

他伸手,覆在她肩上,她倒是破天荒地沒有掙紮動彈,如果是平常,趙顧墨一定會得寸進尺,今天卻極其老實,隻是錚錚看著她,語氣是他極少有過的認真:“顧初夏,這樣的話以後不要說了,我很辛苦,但是你這樣說,我會更辛苦,就這樣,什麼都不要變,我不知道我的世界要是沒有了你這個狠心無情的女人會怎麼樣,會不會省心安逸,但是要是哪一天你不來氣我折騰我,我大概就會不習慣了,所以,你老老實實地這樣待著,不要讓我不習慣,你不知道嗎?習慣這個東西很可怕的,深入骨髓的。”

趙顧墨的世界已經習慣了顧初夏了,她的無情也好,她的狠心也好,她的不知胡也好,她的偽裝也好,都成了一種剔除不掉的習慣,這是趙顧墨這輩子中毒最深的習慣,戒不掉,也不想戒掉。

其實愛情大概也就那麼回事,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習慣了一個人多有的好壞,習慣了疼寵愛護。

再神秘莫測,再妙不可言,再身不由己,其實歸根結底也就是一種習慣,然而習慣,卻是意識唯一支配不了的,隻這一點,便足夠叫人肝腸寸斷。

習慣啊……

趙顧墨習慣了愛這個女人,對她好。

其實,何嚐,她不是習慣了他的好,所以才推不開他吧。

不太公平的習慣呢,至少站在顧初夏的角度上是這樣的。

“趙顧墨,我替你不值。”

她隻說了這麼一句。

我替你不值……

他那麼好,值得世上最好的,隻是她不知那個最好的。

她伸出手,緩緩覆在他的手背上,然後輕輕推開。

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