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抽搐一樣的疼痛,是的,他有資格,盡管他那樣希望那些血都是他自家流的。

她的責怪,他無言以對,一字一字盡管刀刃一般地會挖人痛楚,但卻是不可置否的。他眼裏頹敗又荒落,嗓音毫無支撐一般虛軟,他說:“顧初夏,對不起。”

隻有這三個字了,欠了她千言萬語,欠了她那麼多的解釋,可以說的卻隻有這最無用蒼白的三個字。

對不起……這個世上最讓人心寒的便是這三個字,因為這三個字永遠遲了一步,趕不上傷害。

無所不能的他,卻無能為力地隻剩最無用的三個字,這個他愛到骨子裏的女人,他願意給盡所有,卻偏偏給了這三個最無用的字眼。

他抿唇,心頭的苦澀在蕩開,蕩開,一點一點蔓延,堵塞在喉間,她卻冷笑,大聲地冷笑,笑完,冷冷看著他:“收起你那沒用的道歉。”她動了動微微滲出血跡的左腿,語氣輕描淡寫卻又灼熱,“看見我這條腿了沒?應該斷了吧,嚴重的話,沒準就廢了,知道是因為誰嗎?”她抬眸,毫不偏移地看著安景旭,嘴角是那種讓安景旭心疼的冷笑,“也是你,是因為你安景旭,都是因為你。”她大聲嘶吼,似乎所有情緒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她大肆宣泄,一字一字砸向安景旭,毫不留情地狠絕,“本來我第一個打電話的人是你,可是那時候你在哪裏?我信你一次,換了這一身的傷。”

安景旭渾身僵硬了一般,隻有一雙沉沉的眸子越發黑沉,蒙了厚厚的霧靄,他看著她,平靜如斯:“如果廢了,我照顧你一輩子。”

原來她打過電話給他,第一個她信任的人是自己,安景旭卻絲毫沒有欣喜,也沒有力氣去計較各種的陰差陽錯,唯一縈繞心頭的便是疼痛。

原來,竟是他自己將她推開了……

如若她的腿廢了,這輩子她不會原諒他,他也不能放開她了……

他看著她的腿,那猙獰結痂的傷口還在滲著細細的血滴。遠沒有他胸口那般洶湧,卻蓋過了他的所有疼痛。

為何那受傷的不是他自己,他願意賠她這一身傷痕……

隻是,來不及了不是嗎?她再也不稀罕了,他的一眼神情,顧初夏隻覺得礙眼,她冷言冷語:“少在這裝深情了,你的承諾,我不稀罕,我不是傻子,要是再相信,下次可能就不是斷一條腿了。你的信任我付不起。”

第一次,他說會護她,她信他,結果,她挨了一槍子彈。

第二次,他說再也不會讓人傷她,她還是信了,結果呢?這條腿這般傷痕累累。

如若再有第三次,是要她的命,還是什麼?再相信,她便是傻子。所有絕沒有。

本來她的信任便很少,她也曾愚蠢的全數給了安景旭,可是卻這樣被狠狠摔碎了,再也攏不起來了。

安景旭永遠不會知道,其實顧初夏曾經真的將一陣真心毫無保留地給出過,隻是他不知道,她也絕對不會讓他知道,至少現在她自己都絕對那可笑之極。

顧初夏似乎有些支撐不下,身子搖搖欲墜,安景旭似乎要上前,卻被顧初夏防備又冷淡的眼神止住,她輕聲卻清晰地說:“安景旭,我再也不會傻了,我從來都不是蠢女人。”

他總是蠢女人那樣地叫著她,隻是她再也不做蠢女人,尤其是安景旭的蠢女人。

他重瞳了沒有往日的淩厲與桀驁,隻是濃濃的陰鷙與霧靄,甚至連看顧初夏的勇氣都沒有,久久,才開口:“隨風,幫她處理一下腳上的傷。”

顧初夏毫不遲疑地接過話:“不用了,以後我的事就不牢你費心了。”

她畫了一條分界線……

安景旭抬眸看著顧初夏,眼裏沉沉霧靄淩亂混亂,眉間盡是憂悒,他語氣近乎祈求:“顧初夏你氣我也好,恨我也好,你先讓隨風替你看看傷好不好?”

多少人瞠目結舌,那個驕傲的男人竟也會這樣卑微。那是一種怎麼樣的妥協,誰也不敢妄言。

他將自尊都拋了,毫無保留的軟弱,在她麵前。

隻是她視而不見。

她輕而易舉地推脫個幹淨,嘴邊那樣的笑,讓人心底生寒:“不需要,廢了也好,殘了也罷,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犯、賤才給你你打了電話,賠了一條腿也當長教訓。”

犯、賤……這便是她定義曾今的信任,真是一文不值。

原來她這樣不屑一顧,安景旭有多少忿恨,多少不甘,多少痛楚,在他看著顧初夏那嘴邊一抹疏離自嘲的笑,他生生將所有壓在心頭,任疼痛瘋狂得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