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寧許天雷墜到我的頭上,

我的這一段友情永不許讓人奪占。

像狂風暴雨中水手緊攀斷檣,

我緊攀這友情……

中美兩國人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結下的一段友情,是患難中凝著血的友情。47年後,這段友情終於噴射出來。它像暴風驟雨,不可遏製;如銀河墜地,飛流直下;似大海的怒潮,從東半球湧向西半球,又從西半球回卷東半球,在兩大洋上奔騰不已。

宇宙無盡,人生易老。

1981年的曾健培,仍然精神矍鑠,每天孜孜不倦地堅持在工作崗位上。在子女們不斷勸說下,他從明光市郵電局業務科長的職位上退下來,離職休養。這時,他已經72歲了。

曾健培住的新村,離南湖公園不遠。離休後,他每天清早都要沿湖濱清秀的林陰小道散步,鍛煉身體,爾後回到家,在陽台上修花剪枝、施肥、噴水。待吃過飯,他不是讀書,就是看報。

頭發斑白的曾健培,思想仍進發著青春的火花。離開了繁忙的工作,使他有充足的時間回憶往事。

他首先找到抒發這種豪情的方法,就是給老同學、老同事寫信。

經曾健培多方打聽,與他青年時期一同考取高級郵務班的同事,健在的還有7人。他給這7個老同事一個一個地寫了信,敘別後的滄桑,話當年的友情。

1984年5月1日,曾健培在上海《解放日報》上讀到一條消息:美國總統裏根訪問上海時,在上海複旦大學,以“中美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為題,作專題演講,提到1942年4月,中國人民營救美軍飛行員的往事。美國總統熱情洋溢的講話,勾起了曾健培對這段往事的深深懷念。

又過了5年,1989年7月16日,曾健培在新華社辦的《參考消息》上看到了美聯社的一條消息:“布什總統昨日把美國最高文職獎——總統自由獎章,授給杜利特爾將軍等5人。讚揚他們是美國的英雄。”

杜利特爾這個名字,曾健培是多麼熟悉嗬。40多年前,被歙縣農民營救送往歙縣城的5名飛行員就是杜利特爾領導下的飛行隊成員。

曾健培油然想起那5名飛行員來,關心他們近況,想與他們通信。但他們住在美國的何地呢?是否還在人世呢?信向何處寄呢?考慮再三,曾健培給杜利特爾寫了一封信,詢問被歙縣農民營救的飛虎隊第11號機組的機長格蘭寧、副機長萊德等5名飛行員的情況。

身為高級郵務員的曾健培,又長時期從事郵政工作,是知道寫信的規格,信封上要注明收信人的詳細地址,何況這封信是寄往美國的呢?但他卻不知道收信人的地址。聰明的曾健培,在信封上是這樣寫的:

美國 華盛頓 郵政總局轉

杜利特爾將軍收

杜利特爾自率領飛虎隊轟炸日本東京成功,在中國遇險,被皖浙人民營救回到美國後,受到羅斯福總統的接見,被授予上將。此後,美國的曆任總統都接見過他。杜利特爾在美國已是婦孺皆知,曾健培寫的信怎能轉不到他手裏呢?

1個多月後,曾健培收到了杜利特爾的回信。信中充滿了激情和友誼。

杜利特爾的信全文如下:

親愛的曾健培:

謝謝你7月24日給我寫的周到的來信。更謝謝你對“哈銳卡銳爾”號航空員的熱情幫助。你所提到的兩個人都已去世。機長格蘭寧1957年去世,副機長萊德、機槍手噶登納於1942年在戰爭中陣亡。其他兩位航空員是:波爾茨(投彈手)、凱柏勒中校(駕駛員)。

對於你們的努力,謝謝你已經為時過晚。在1942年4月間,由於中國人民的勇敢,我們當中有許多人的性命才能保存下來。

祝你快樂健康!

願中國人民能成功地達到他們的奮鬥目標!

你的忠誠的

杜利特爾(簽名)

1989年9月12日

接到杜利特爾的回信,曾健培興奮不已。

這段中美兩國人民的情誼,就像一首寫在曾健培記憶裏的回旋樂章。現在,這首樂章的琴弦已被撥動,似演奏出高山流水的強音,是那麼合拍而富有節奏,同時也在蘊藏一種潛在的交響。

曾健培興奮得夜不能入眠,他又拿起顫動的筆,滿懷激情地給凱柏勒和波爾茨兩人寫信。

一個多月後,曾健培收到凱柏勒的回信。

凱柏勒的回信全文如下:

親愛的曾健培:

接到你的信,我既意外又高興。在過去幾天裏,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盡量回憶47年前在中國遇到的事情。

1942年4月18日,大概就是半夜,我們跳出了飛機,地點約在衢縣東30公裏,我們離開飛機時一個一個地跳。這樣,著陸時不會聚集在一起,我在一座陡峭的山邊上著陸。

黎明時,我朝著山路走下來。不久,被兩個中國農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