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的困苦沒有分開我們,是我們自己打敗了自己。
2008年6月23日傍晚,我一個人背著小背包拉著小皮箱趕往了布拉格盧茨內國際機場,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再見,單淳韶。再見,單永謙。再見,布拉格。
我想,到此為止,我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他會遇見新人,或溫柔或漂亮或嬌豔或可愛。我也會遇見良人,不需要多好,不需要多愛,隻要還不錯。
可人們常說結局不壞就已最好,很久以後,我都在想,如果我和他的故事就停留在這裏,後來的他是不是不會那麼悲傷?
回到中國,在S市的國際機場下了機,我聯係了畢業後在S市工作的大學同學菲菲。菲菲是淩嵐的老鄉,大學時我們三人經常在一起打鬧玩耍。
“淩嵐的事情……真是難以想象。”見到我後,提起淩嵐,菲菲惋惜地說,“她是那麼活潑開朗的女生,又還這麼年輕,我真是無法相信。”
“我想去淩嵐的家裏看看她的父母,可是不知道具體的地址,我想來想去,隻有你能告訴我了。”我說。
“淩嵐家在我們家的鄰縣,我這就把地址寫給你。”菲菲立馬從包裏拿出了記事本和筆,寫了一個很詳細的地址和路程圖給我,“要不是工作走不開,我真想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沒事,你下次回去也是一樣的。”我收好菲菲給我的地址,看了看表,見離回家裏的航班起航隻有一個小時,忙和菲菲告別,“我得走了,先回一趟家裏,再去淩嵐家。”
“好,遊浣,再見,以後來了S市,記得要來找我。熟悉的大學同學裏,隻有我一個人在這座城市奮鬥,實在太孤單了。”菲菲握了握我的手,眼裏蘊了幾分不舍。我們都是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現在都奔走四方,隻能在異鄉匆匆一見,不舍是必然的,可是,這就是人生,人生從來沒有不散的宴席。
我回到家裏,我的父母都在為我的妹妹遊泠忙得團團轉。遊泠今年六月份參加了高考,昨天出了成績,現在全家人都在為她該選報哪個名牌大學出謀劃策。
“遊浣啊,布拉格是不是很好玩啊?你有沒有遇上什麼大帥哥啊?”遊泠對我從來都是直呼名字,她現在不關心她的前程大事,反倒關心起我來了,“我想報你的學校。”遊泠很認真的說。
“我的學校可不是什麼名校,隻是普通本科呢。”遊泠考了一個很優異的成績,比我當年高了好幾十分,家裏人要是知道她填報了我的學校,隻怕得氣壞了。
“我知道啊,可中國的學校再好能有多好,連清華北大都不過是美帝的人才培養基地。”遊泠很不屑地說,“我在網上研究過了,你們學校有去布拉格紮利大學交換的項目,優秀的學生大二就可以去,我也想去布拉格。”她說得很斬釘截鐵。
“如果沒有朋友,去那裏會很無助很孤單的。”我很誠懇地勸誡她,她是從小寶貝大的孩子,去那裏什麼都得靠自己,隻怕會度日如年。
“朋友是可以認識的,我去國內讀大學不照樣一個人啊。”遊泠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又好奇心大起地問,“你找男朋友了嗎?我聽說歐洲有很多金發碧眼的極品大帥哥哦,怎麼不見你帶一個回來啊?”
“金發碧眼的極品大帥哥?”我抿抿唇,說,“極不極品我不知道,那邊金發碧眼的大帥哥的確挺多的,但金發碧眼的大美女更多。”心裏隱約有些難受,我不願意再和她聊下去,“你最好還是聽從家裏人的意見,他們肯定會為你做好最周全的打算。”說完,我撇下一臉憧憬和遐想的遊泠,獨自回了房間休息。
我在家裏住了三天就走了,家裏的氣氛那麼喜樂,我反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如離開更好。
其實,試想一下,如果連最親的父母都不在意你,這世上又還有誰會把你放在心底?我告訴自己,人不能太計較了,一旦計較了就容易心寒,心寒了日子就難過了。我離開布拉格的時候,想著終究月是故鄉明。回到家鄉,又重新明白,原來心不安時,哪裏都不是故鄉。
我又聯係了菲菲,告訴她我會來S市找工作。菲菲接到我的電話時高興極了,忙說我可以住到她那兒去,她正好要找合租夥伴。
去S市前,我去探望了淩嵐的父母親。淩嵐的老家在一個很偏遠的省份,我坐了飛機,又換乘火車,再換乘大巴才找到那個縣城。
“請問是淩嵐家嗎?”我按了門鈴,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上了年齡老太太。
老太太透過微敞的門隙打量了我全身上下一眼,見我提著一堆的禮盒,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打開了門讓我進屋。
我走進屋子,一個挺著大肚子的中年婦女正從房間迎了出來。如果我沒有記錯,她正是淩嵐的母親,那個當初來了布拉格隻知道低聲哭泣的女人。
“阿姨好。”我忙喊了一句,視線卻不由得落在了她凸起的肚子上,心裏突然生了一許悲涼。
“又是嵐嵐的同學啊。”她半方言半普通話,見我注意到她的腹部,跟著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說,“嵐嵐的弟弟,五個月大了。”
“嗯,淩嵐知道了也會開心的。”我笑著說,卻有些言不由衷。他們沒有錯,他們隻是本能地遵循著這個世界的天理倫常。他們不可能守著失去淩嵐的陰影和悲痛度過悲涼的下半生。可當他們家新的小生命降臨了,重添家庭歡趣和天倫之樂時,隻怕沒有誰會再想起淩嵐記起淩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