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曆史篇——樓煩故地(2)(2 / 3)

此外《寧武府誌》還記載:“北魏高宗和平六年(公元465年)春二月行幸樓煩宮。”“顯祖皇興元年(公元467年)八月幸武州山。”“高祖延興元年(公元471年)五月幸武州山。”“太和元年(公元477年)四月幸崞山,(五月)乙酉車駕祈雨於武州山。”這裏屢屢擔到的武州山,並非與寧武樓煩風馬牛不相及,而是“疑武州山即蘆芽山。”筆者查閱《漢書》之《高宗紀》、《顯祖紀》和《高祖紀》,也均有相同記載,隻是時間上稍有出入——“高祖延興元年”應為“延興五年”,因為“延興元年”高祖孝文帝剛剛登基,年僅五歲,怎麼可能外出“巡幸”呢?顯然是《府誌》的編撰者給弄錯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高宗(即文成帝)、顯祖(即獻文帝)和高祖這三代北魏皇帝都曾巡幸寧武一帶。這三代北魏皇帝為何都把寧武一帶作為巡幸之地,且如此密集?是不是寧武的奇山異水吸引了他們?考慮到當時交通的不便,如果沒有值得“到此一遊”的景觀,三位皇帝又何必長途跋涉,經受無謂的勞頓之苦?對這幾次巡幸,史藉中沒有更為詳細的記載,倒是有一個以孝文帝為主角的民間故事在寧武廣為流傳。

桑幹河上遊的恢河,由於河床多為滲水性極強的沙礫石,底部又是很深的不透水層,所以河裏的水滲到一定深度後便不再滲漏,而是呈過水形式向下遊流去,人們便稱這一上麵看不見、下麵湧暗流的奇特現象為“恢河伏流”。伏流的恢河上接分水嶺下的天池,下通朔州境內的桑幹河,流量則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朔州誌》對此亦有記載:“恢河伏流至州南五十裏,出寧武軍山口,至紅崖兒村伏流十五裏。”

這一奇特現象究竟是何人何時發現的?我們不得而知,反正北魏時期人們已經有所了解,於是便引起前來巡幸的孝文帝的注意。從《寧武府誌》的記載看,起初孝文帝對“恢河伏流”似乎不大相信,為驗證真假,便用金珠穿魚七條,放入天池。結果呢?真的在下遊的桑幹河又見到了所放之魚。但他“猶為不信,又以金縷拖羊箭射著此大魚。久之,又於桑幹河得所射箭。”這一來,“恢河伏流”便得到驗證,成為人們爭相遊覽的一大景觀,後來還被列為寧武古八景之一。

是否真有其事?如同蒯通關的故事一樣,我們很難考究。但透過故事本身,我們仿佛看到了孝文帝的身影和他在寧武這塊土地上留下的足跡。此後,北魏便遷都洛陽,而孝文帝也隻活了33歲,病死在了南伐途中。其繼任者則一代不如一代,隻過了三十多年,經過一係列大膽改革興盛一時的北魏便分裂為東魏、西魏兩部分。東魏、西魏都很短命,前者一帝17年,後者三帝23年。但短命的東魏,卻在寧武曆史上留下一段類似於“昭君出塞”的和親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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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北匈奴西遷之後鮮卑拓跋“乘虛而入”一樣,就在鮮卑拓跋建都平城的同時,另一原本附屬於拓跋部的遊牧部落柔然(亦稱蠕蠕、芮芮、茹茹)隨即進居陰山一帶,五世紀初又遷居漠北,合並鄰近各部,組成聯盟,創立軍事編製,並於公元464年建年號為永康。當北魏分裂為東、西兩魏後,柔然的勢力便乘機擴張到了樓煩一帶。麵對柔然咄咄逼人的氣勢,懦弱的東魏孝靜帝元善見隻好效仿“昭君和親”,於其稱帝的第二年即東魏天平二年(公元535年),將蘭陵公主許與柔然的阿那環。翌年四月,阿那環遣使迎公主於新城之南。六月,時任相國、實際掌控東魏大權、後來被尊為北齊高祖神武皇帝的高歡親自送蘭陵公主於樓煩之北,且隆重接待柔然使者,博得阿那環歡心。雖然,“蘭陵和親”很難與“昭君和親”相比,但“自此,東魏邊境無事。”(《寧武府誌》)東魏統治者用女人換取一時的苟安雖然不值得稱道,但寧武的百姓倒也因此少受些戰亂之苦。

就在送親的同時(也許是另外一次出行),高歡還順便遊覽了天池,且獲得“瑞石”一塊,石頭上隱約可見“六王三川”四字。照其大臣楊休之的解釋,六王就是指高歡,因高歡表字賀六渾;至於三川,俗稱黃河、洛水、伊川為三川,涇、渭兩河加上關中地區也叫三川。這就是說,高歡應當擁有八百裏秦川和三千裏西北地區,王於天下。——這顯然是高歡在玩“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矣”之類的把戲,為其廢魏立國造輿論,但天池卻從此名聲大振。其次子、實現廢魏立國的齊文宣帝高洋就曾數次北巡,遊覽天池。但是若論對寧武天池的迷醉,高家父子還遠遜於隋王朝第二任皇帝隋煬帝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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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元220年漢獻帝為曹丕所廢、東漢滅亡開始,中國經曆了長達360年的“亂世”,也就是史家所稱的魏晉南北朝時期。如前所述,地處大漠與中原交界處的寧武一帶,由於統治者的不斷更換,隸屬也屢屢變更,時而歸北秀容地,時而屬北靈州地,時而又為庫莫奚人所居。直到公元581年隋文帝楊堅滅周建國,才使三國以來連續三百多年的戰火得以熄滅,再次實現大一統的局麵,寧武一帶也才相對固定下來——屬樓煩郡靜樂縣。

隋文帝是中國封建社會一個比較開明的皇帝,也是一個較為傑出的政治家。正如史家所言,秦始皇創秦製,為漢代以後各代所沿襲;隋文帝創隋製,為唐以後曆朝所遵循。秦、隋兩代雖然存在時間都不長,但對推進封建社會的進程都作出了巨大貢獻。

可是,勤於政事、儉於自奉的隋文帝,卻生了一個既奢侈又殘苛的兒子——次子隋煬帝楊廣。說到隋煬帝的奢侈淫逸,古往今來世人詬詈最多的是開鑿運河、三遊江都(即今江蘇揚州)。殊不知,就在三遊江都的同時,他還南北交替,三遊(一說四遊)寧武天池。與三遊江都比,其聲勢規模也毫不遜色。

史載,隋大業三年(公元607年),隋煬帝乘坐周長兩千步的“行城”,帶領五十多萬甲士和十多萬馬匹巡遊北疆,旌旗輜重千裏不絕,令胡人大驚,以為天神降臨。就在這次巡遊南返中,隋煬帝曾一覽寧武天池之瑰麗秀美。回到東都洛陽後,便於次年(大業四年)下詔在天池建造汾陽宮。史書上說:“帝無日不治宮室,兩京及江都,苑囿亭殿雖多,久而益厭,每遊幸,左右顧矚,無可意者,不知所適。乃備責天下山川之圖,躬自曆覽,以求勝地可置宮苑者。夏四月,詔於汾州之北汾水之源,營汾陽宮。”(《資治通鑒·隋紀五》)雖然遭到一些大臣的反對,但他不僅不聽勸諫,還逐年增修,將整個建築一直延伸到汾源、寧化,使亭台樓閣、宮宇殿堂迤邐百裏。其中天池為上行宮,寧化為下行宮,汾源則處於中心。《大業拾遺記》載:“敕於汾陽西北四十裏臨汾水起築汾陽宮,即管涔山河源所出之處也。當盛暑月,臨河輿漱,即涼風凜然如八、九月……上有名山管涔山,高萬千仞,上幹青霄。造亭子十二所,最上為翠微,次閬風、彩霞、臨月、飛芳、積翠、合璧、含輝、凝碧、紫岩、澄景,最下名尚陽亭……上下皆有臨汾殿”,可見汾陽宮之規模。為了使浩大的巡狩隊行走方便,還在太原西北天門山修築棧道,直達汾陽宮,全長300裏,名為“楊廣道”。也是因為建汾陽宮的緣故,隋煬帝還下令割離石郡之汾陽、臨泉和雁門郡的秀容三縣,置樓煩郡,令張衡在督造汾陽宮的同時,修建了樓煩郡城(今靜樂縣)。

如今我們若到天池遊覽,便可發現,在池濱南麵一塊平夷開闊的台地上,有一處出露於地表約0.3至1米的古代建築遺址,這便是汾陽宮主殿遺址。遺址坐北向南,長方形布局,總占地麵積兩萬多平方米,磚層瓦礫堆積物平均在1至2米之間。漫步遺址,斷磚破瓦俯拾皆是。瓦為青灰色,內側有條形和布形繩紋兩種,這是捏製時隔襯所留痕跡。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遺址上還發現過陶瓷殘片,由當地的“料僵石”粉碎後捏製而成,外表塗有淺綠色彩釉,鮮豔奪目,翠色可人,已具唐三彩之特點。

從現存遺址遺物觀察,可大致判斷當年的主殿規製。殘存地基前低後高,由北向南傾斜。從其占地麵積、基礎空間、柱礎石直徑之大(偶爾挖掘出來的柱礎石直徑達一米多),可以想象當年汾陽宮主殿是多麼的巍峨壯觀;由其選址和琉璃瓦顏色與磚瓦製作之考究,可以推斷這一建築是何等的富麗堂皇;由天池周圍房屋基礎遺址、瓦礫遺物、田地裏瓦礫之多,可以猜想其建築的規模是怎樣的宏大。出露地表的牆基遺跡表明,宮城共有內外四道宮牆,均以紅砂岩塊石砌築而成。四道宮牆由外向內收縮,皆為正方形布局。最外一道宮牆,四個邊均為1000米,各道宮牆之間的距離約為100米。內護牆水平麵比外護牆高出約20米,具有居高臨下、統馭全局之勢。

隋煬帝在位期間,曾先後四度到汾陽宮避暑。每次來這裏避暑狩獵,除宮娥嬪妃隨行、武將兵丁護衛外,還少不了文臣學士陪駕。那位曾寫過“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的隋代詩人薛道衡就寫有一首《從駕天池應詔》:

上聖家寰宇,威略振邊陲。

八維窮眺覽,千裏曳旌旗。

駕黿臨碧海,控驥踐瑤池。

曲浦騰煙霧,深浪駭鯨螭。

盡管修建了那麼多的亭台樓閣,仍舊難以滿足需要。大業十一年(公元615年)四月,隋煬帝最後一次到汾陽宮避暑時,因宮城迫隘,大批隨員無處住宿,隻好布散山穀間結草為營。適值突厥南下,樓煩太守陰世師勸帝返太原,帝不從。六月,突厥入嵐城,隋將範安貴陣亡,王師敗績。但隋煬帝仍於七月再至雁門,進抵天池。時值大雨滂沱,山穀泥深2尺,隨員帳幕盡毀,露天達旦,死傷狼藉。

已然如此,隋煬帝還借口高麗不肯入朝納貢,接連發兵三伐高麗,將廣大農民拖入無窮無盡的徭役和兵役之中,結果引發全國範圍的農民大起義,起義軍總人數達好幾百萬。麵對農民起義的怒濤,隋煬帝嚇得坐臥不安。大業十二年(公元616年)七月,他倉惶離開東都洛陽,逃到已經遊曆兩次的江都。他深知亡國已經不可避免,便愈益荒淫無度。宮中設有房屋百餘間,各居美女多人。他每日一房,輪流做主人,天天酒杯不離口,夜夜美女不離身,想一下子享盡人間歡樂。大業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發動兵變,攻入宮中,隋煬帝急忙換衣逃到西閣,被叛官馬文舉捕獲。隋煬帝問:“我犯了什麼罪?”馬文舉說:“你輕動幹戈,遊玩不息,窮奢極欲,拒絕忠言,使得男子死在戰場,女弱填入溝壑,萬民無業,變亂四起,你還問什麼罪?”隋煬帝說:“我實在對不起百姓,至於你們,跟著我享盡榮華富貴,我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們。今天的事,為首的是誰?”叛官們說:“全國同胞,何止一人?”隋煬帝要求飲毒酒自盡,叛官們不許。隋煬帝懼怕刀殺,隻好自解巾帶,讓叛官們勒死,隋王朝亦隨之土崩瓦解。

“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今天,當你行走於汾陽宮遺址,麵對那些殘基廢礎、斷磚破瓦,不難推想到他當年在汾陽宮是如何的奢華荒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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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隋煬帝的人去政亡,汾陽宮也毀了——毀於劉武周之手。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馬邑鷹揚府校尉劉武周聚眾起義,殺死太守王仁恭,依附突厥,進而攻占樓煩郡,進駐汾陽宮,將宮女三千獻給突厥始畢可汗,換得一萬匹戰馬,隨後就自稱皇帝,在天池登基,以妻沮氏為皇後,建元“天興”。雖然“天興”並沒有得到“天佑”,劉武周王朝短暫得像一顆滑過夜空的流星,很快就殞落了,但就寧武曆史而言,也還是值得記載的一筆。

其間,已有相當勢力且已殺到長安的李淵並未像劉武周那樣急著稱帝,而是立隋煬帝長子楊昭之子楊侑為帝,就是隋恭帝,並尊隋煬帝為太上皇。隋煬帝被殺的消息傳到長安後,李淵認為時機已到,才於同年(大業十四年)五月登上大唐皇帝的寶座。為實現統一全國的宏偉目標,稱帝後的李淵采取了東聯李密、北和突厥、集中力量解決西北問題的策略,於是,已經攻取太原、晉州、澮州,且有宋金剛的農民起義軍前來投奔的劉武周,便成為剛剛建立的李唐王朝的首要打擊對象。高祖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劉武周兵敗北逃,潰逃前一把火燒毀了汾陽宮。富麗堂皇的宮殿,頃刻化為一堆灰燼,遍地瓦礫。——它與中國的許多建築一樣,緣起於非理性之手,又毀滅於非理性之手劉武周敗逃後,樓煩一帶便被劃入唐朝版圖。我們主觀猜想,曾被隋煬帝任命為太原留守、從太原發跡的李淵和他的幾個兒子,對樓煩一帶的山川風物應該是熟悉的,對隋煬帝在寧武建造汾陽宮的來龍去脈亦應耳有所聞。但李淵父子卻沒有步隋煬帝的後塵,將山水秀麗的天池、汾源當作遊樂的場所,而是利用這裏優越的水草資源飼養起戰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