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長途行軍最能檢驗部隊戰鬥力(1 / 1)

數百裏風塵走下來,汗血寶馬盡顯王者氣度,毛孔未張,口鼻平靜,眼神靜謐,看樣子,日行千裏也不在話下。傳說中汗下如血的奇跡,並未顯現。

高大雄壯的何曲馬力道漸散,慢騰騰落在後麵,騎士鞭策催促,才勉強跟上。矮小的匈奴馬步履堅實,毫無疲態,走一陣,騎手便要拉緊韁繩,等待客人。

匈奴馬,身軀粗壯,四肢堅實有力,體質粗糙結實,背毛濃密,頭大額寬,胸廓深長,腿短,關節牢固,肌腱發達。耐勞,耐寒,食粗糧,能在艱苦惡劣的條件下生存。單馬拉大車,載重兩千斤。負重千斤一個時辰行四十裏。經過調馴的坐騎,戰場上不驚不詐,勇猛無比。

呼韓邪本為匈奴大帥的侍從,自接了迎候中原王儲的任務,便動了心思,精選了人馬,要造出聲勢,給這些場麵上的朋友,實地裏的敵人一個下馬威。他和部下每每打馬狂奔,大呼小叫,不時秀一下騎藝,馬上倒立、鐙裏藏身、附身摘花……奔出兩三裏,一邊等待秦人,一邊低聲議論,不時開懷大笑。看著姍姍來遲、灰頭土臉的對手,傲氣漸生,重燃了對未來戰爭的欲望。

即使這樣,作為馬背上的戰士,他們也還是識貨,還是懂得敬畏。眼神掃過汗血寶馬之時,瞬間生出敬意,略微收斂起笑意,不敢過於放肆。

長途行軍,尤其是負重行軍,是訓練和檢驗一支部隊戰鬥力最好的方式之一。數千年後,中國軍隊以善走聞名,以善走取勝,以善走打下了廣闊的世界。

在火力不及的冷兵器時代,速度、耐力主宰了疆場勝敗,決定了民族未來。

再一次被拉下千尺,看匈奴騎兵閑散地等在前方,一名侍衛忍不住道:“公子,我們馬力不行,不如借匈奴人的戰馬,好順暢趕路。”

扶蘇麵色平和,聲音卻低沉陰狠:“你脫軍籍了,這就回轉去,休教我見著你。”

侍衛驚駭至極,一人一馬呆呆站著,看同伴身影慢慢隱沒在風雪中。

隨從們眉宇緊縮,閉緊了嘴,不敢發出一絲聲息,思量道:“公子早已交代,不可妄言濫語,軍令如山,豈是說了玩的。唉。”

這一行人,即使一個廚師、一個茶工,都屬大秦的精英,千挑萬選的智能之士,今後新帝禦極,都要外放做守令的。但隻有駱甲,明白扶蘇的心境,這位公子,看得深遠,此時此刻,內心一定憂懼惶恐到了極點。

馬力不濟,戰場上就缺乏勝算;仗打不贏,這國家必定時常受到攻擊。

駱甲從側,輕聲遞過話道:“公子且放寬胸懷,辦了這趟差回來,我自請帶領本部將士牧馬。燕趙之地,上好牧場,還怕生不出良駒。”

扶蘇臉色稍緩,若有所思道:“若生得出可供驅使的良馬,還修這城?”

駱甲道:“大秦的基業,正發軔於牧馬啊。先祖的輝煌,子孫如何不能繼承光大?”

扶蘇聞聲大笑,眉宇舒展,擊節讚歎道:“好,好。”

在那一瞬間,扶蘇內心深沉的陰霾一掃而空,他甚至產生了錯覺,大秦正蒸蒸日上,一切充滿希望。他,秦人的公子,身負使命,意氣豪邁,好似當年開疆擴土的穆公、變法圖強的孝公、橫掃六合的始皇。

秦人的祖先,原本為周天子駕車養馬,受到嘉許,得了土地,封建為諸侯,一步步發展壯大。那時,匈奴人還在刀耕火種,與禽獸無異呢。說到養馬,嬴氏的子孫,豈會落於人後。

呼韓邪一行,故意拖著秦人長途行軍,自旭日初升,走到涼月當空,就是不下馬飲食,就是不宿營休息,他們動了心思,一則看南人的耐力,一則存心出他的醜。不曾想扶蘇與駱甲,談笑風生,好一個走馬觀花。其餘隨從,麵貌端莊,表情肅穆,目不斜視,全無一點疲倦散亂的狀況,更兼馬背上自帶著清水幹糧,不受饑渴之苦。

軍人以莊重嚴肅為上,以輕浮機巧為次,待客之道顯得小氣,馬術表演成了小醜的自我嘲弄,匈奴人漸覺無趣,於是收起了惡意,增添了敬意,待行到一個湖邊,便選平地,搭起帳篷、燃起篝火,請客人們休整談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