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伊王是太祖的二十五子厲王的六世孫,名叫典楧,為人貪婪暴戾,尤其好色。曾經強奪民宅,廣建府邸,亭台樓閣不亞於皇宮。又命校尉、樂工等人招選民間女子,共招來七百多人,其中有九十名中選,留在王宮侍奉,其餘落選的女子勒令百姓交錢贖身。校尉、樂工等人樂得從中取利,任情索價,並挑選模樣不錯的盡情糟蹋,百姓贖回去之後,也是殘花敗柳。朝廷知道後,勒令他毀去宮室,歸還民女。誰知他竟然抗旨不遵,於是罪上加罪,照徽王故例,被廢為庶人,禁錮在高牆之內。典楧這時才開始擔心,馬上派人給嚴嵩送去幾萬兩銀子,求他代為周旋。嚴嵩生平最愛的就是金銀,便老實收下,一口答應,哪知自己也失了權勢,悵悵歸來。典楧聽到這個消息,就讓差人原價索回,接連數次,都被門奴擋住。他就特意派遣多人,登門硬取。嚴嵩不願歸還,可又不好不還。沉思了好大一陣,外麵的聒噪聲越來越大,不得已才將銀子取出,還了回去。
樂工、校尉等人押著銀子離開。到了湖口,忽然見綠林豪客蜂擁而來,直接上去搶奪金銀。樂工沒什麼用,此時逃命要緊,三十名校尉還算有點力氣,拔刀相向,與盜賊交起手來,刀來刀往,各顯神通,但最終寡不敵眾,隻好拋棄金銀,落荒而逃。這些綠林好漢押著金銀徑直送到了嚴府。原來,嚴世蕃暗中派遣家奴,帶著幾個亡命徒扮成強盜的模樣,劫回了銀子。嚴氏父子喜出望外,典楧這時已經得罪,還向哪裏申訴?於是一樁劫案再也沒人過問了。
嚴世蕃見沒人檢舉揭發,膽子越來越大,竟然招集了幾千名工匠大造府第,豪奴悍仆仍然淩辱官民。這時,正好袁州推官郭諫臣奉公出差,路過嚴嵩家。隻見豪門之內,幾百號役工搬磚運木,忙碌得很。其中還有三五名頭目,身穿狐裘,在場地裏監工,一派頤指氣使的氣象。郭諫臣低聲問隨從:“這不是嚴相的府邸嗎?”隨從說:“是。”郭諫臣走了過去,想到裏麵觀察一下情況,不料已經有人喝住他:“監工重地,閑人不得擅自入內,快給我退出去!”郭諫臣的隨從搶先一步,衝他說道:“家主是本州的推官。”話音未落,那人竟睜大眼睛說:“什麼推官不推官,總之是推出去罷了。”郭諫臣聽了,也不禁開口問道:“敢問高姓大名?”那人答道:“誰不曉得我是嚴相府中的嚴六?”郭諫臣冷笑著說:“失敬,失敬!”嚴六仍在那裏謾罵不絕,隨從正想和他理論,被郭諫臣喝住,隻好低頭退出。院子裏有稍稍知道點事情的,和嚴六說:“對地方上的官員應該尊敬一點,不該如此怠慢。”嚴六說:“就是京城裏的官出入我家門下,我也要訓斥他幾聲,誰敢和我使個臉色?小小一個推官,怕他什麼?”郭諫臣踉蹌而出,役工等人一齊嘲笑,隨手拾起磚頭瓦礫向他身後擲去,作為送行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