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個時候還沒收到捷報,隻聽說仇鉞助紂為虐的消息。劉瑾知道遮瞞不住,隻好報告武宗。武宗急忙找大臣商議,李東陽馬上請求停征糧草以安定人心。武宗一概允許,並命涇陽伯神英任總兵官,太監張永監軍,率京營兵前去討逆。朝中大臣請武宗起用前右都禦史楊一清提督軍務,武宗也答應下來,將兵權托付給他。劉瑾與楊一清不合,就矯旨命戶部侍郎陳震為兵部侍郎,一同出征,以便監視楊一清。各方將帥剛剛走出都門,仇鉞的捷書已經傳到,武宗將涇陽伯神英召回,隻命張永及楊一清到寧夏安撫。楊一清在途中聽到官兵要大肆屠殺的謠言,就傳話出去:“朝廷決不妄殺一人,敢有人造謠生事,當以軍法處置!”謠言不攻自破,百姓們也都放下心來。楊一清到任後,按亂黨罪行的輕重,重罪逮捕,輕犯釋放,然後派人押解寘等人入京,自己與張永留下來待命。寘等人送到京城後被誅殺,聖旨令張永回朝,封仇鉞為鹹寧伯,留楊一清總製三邊軍務。一場逆案,總算了清。
起先,楊一清與張永西行的時候,途中談論軍事,非常投機,說到劉瑾的事情,張永也憤憤不平。楊一清這才歎了口氣道:“藩鎮有亂事,還是容易除去。隻是宮禁裏的大患……”張永驚奇地問是什麼,楊一清將身子移到張永旁邊,在手心裏寫了一個“瑾”字。張永也湊到楊一清的耳邊輕語:“劉瑾早晚侍奉皇上,獨得恩寵,皇上一天不見他,就鬱鬱寡歡。如今劉瑾羽翼豐滿,耳目眾多,若要除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楊一清悄悄地說:“公公也是皇上的信臣,如今討逆不派他人,隻委任公公監軍,皇上的意思可想而知。公公班師回朝後,和皇上說起寧夏的事情,公公就拿出寘的檄文給皇上看,其中就有劉瑾霍亂朝綱,假傳聖旨,圖謀不軌的事情。公公再說天下人都心有抱怨,大亂將起。我料定皇上英明,必然會聽公公的話,誅殺劉瑾。到時候,公公不是要流芳百世了嗎?”張永皺著眉頭:“事情如果不成怎麼辦?”楊一清說:“這事情要是他人奏請,結果很難說。可若是從公公的口中說出,那就一定會成功。萬一皇上不信,公公就叩頭懇請,並表示願死在皇上麵前,皇上一定會感動。隻是這事情既然決定了,就要快點去做,以免被反咬一口。”張永聽了這話,起身說道:“老奴還有幾年的活頭,難道不肯以死報主?”楊一清聽了這話大喜,又讚揚了好幾句。
張永奉旨還朝的時候,楊一清為他餞行,又用手指蘸著杯中的餘酒,在桌上寫了一個“瑾”字。張永點頭會意,拱手告別。張永快到京城的時候,請旨在八月十五獻上俘虜,劉瑾讓他設法拖延。原來術士餘明推算星命,算到劉瑾的侄孫劉二漢福澤不淺,該是九五之尊。劉瑾信以為真,就暗中購置兵甲,聯絡黨羽,準備在中秋謀逆。正巧劉瑾的兄長都督劉景祥因病身亡,劉瑾失掉一個幫手,不免有些窘迫。這時張永又請求進獻俘虜,劉瑾於是就讓他延期。但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京城裏麵,關於劉瑾逆謀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隻有那位荒誕淫樂的武宗,還一點都不知情。
張永來到京城之後,有人通風給他,他就先行入宮,覲見武宗。獻俘完畢,武宗擺下酒宴犒勞,劉瑾也在其中,從中午一直喝到黃昏才撤下酒席。劉瑾因為另有心事,稱謝而出。張永故意逗留,等眾人散去之後,才到武宗麵前叩頭,呈上寘的偽檄,並論述陳瑾的十七件不法之事。後又將劉瑾逆謀的日期,一一奏報。武宗那時候喝得暈頭轉向,隻是迷糊:“今天沒什麼事,再喝幾杯!”張永說:“陛下暢飲的日子還多著呢。隻是現在大禍臨頭,如果遲疑不辦,明天奴才就要粉身碎骨了。”武宗還在沉思,張永又催促他:“不但奴才們粉身碎骨,就是萬歲也不能長享安樂了!”武宗被他這麼一激,不覺酒醒了一大半,說道:“我這麼厚待他,他敢如此負我?”正說著,太監馬永成也進來報告:“萬歲不好了!劉瑾要造反了!”武宗說:“真的嗎?”馬永成回答:“外麵的人已經多半都知道了,怎麼會是假的?”張永又插嘴道:“請萬歲速派禁兵,前去捉拿逆賊。”武宗說:“很好!朕就派你去吧!我到豹房等你。”張永馬上出去,傳召禁兵,徑直來到劉瑾府上,把府第團團圍住。那時已經三鼓,張永麾兵破門而入,直接進到寢室。劉瑾正在做著美夢,猛然間聽到外麵人聲鼎沸,便披衣起來,一開寢門,就遇到張永,張永大聲說:“皇上有旨,傳你去呢!”劉瑾問:“皇上在哪裏?”張永說:“在豹房!”劉瑾看著家人說道:“半夜三更,有什麼事情宣召?真是奇怪!”張永答:“到豹房就知道了。”劉瑾整整衣冠,昂首闊步走了出去。還沒走幾步,就有禁兵上前,將他捆住。劉瑾嗬斥他們,禁兵也不和他計較,隻管亂推亂扯的,連夜將他帶到東朱門,綁到菜廠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