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軍統領南宮閔,第一次見到陳宿的時候,是在十八年前,一個平常夏日的午後,於皇宮禦花園之中,一旁的青湖中,菡萏正盛。
平地裏吹來一陣涼風,輕拍著湖麵,一圈一圈的波紋從湖心旋轉而來,搖曳著佇立其中的蓮葉,其上紅白交錯的花瓣,偶爾有被微風吸引,脫離開來,乘著風,在空中飛舞,最終也逃不過跌落在湖麵之上,卻也安然自得。
那時的南宮閔不過及冠之歲,隨父親羽林副都統進宮麵聖。皇帝傳召在禦花園之中侯著,南宮閔正百無聊賴間,抬頭隨意望去,不遠處的水榭亭台之中,坐著一個男子,藍色衣衫。
和父親說了一聲,南宮閔提步向水榭走去。剛踏上台階,背對著自己的那人卻突然開口道:“三歲習武,十五從軍;十年一夢,來世何堪。”
南宮閔被這話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徑直走到亭台之中,站到那人麵前。原是一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披散著頭發,臉上持著淡定從容的表情,卻也有些神秘莫測。
男子身前,擺著一副棋盤,黑白棋下了不過三十子,似乎剛開始不久,隻是與之對弈之人卻不知何處。
男子手執著黑子,夾在手中沉吟了一番,‘吧嗒’一聲,黑子落盤。對於略懂棋藝的南宮閔來說,這一招正是棋中‘點’,將白子的眼位破壞殆盡。
等男子下完這一手,南宮閔躬身開口:“不知閣下是?”能在這皇宮禦花園之中安然而坐的,想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沒想到男子未作理睬,卻伸手從白子棋盒之中夾起一子,放在手中,看著棋盤,這才應道:“陳宿。”
南宮閔聞言一驚,這陳宿之名,帝都裏估計沒有人不知道他。
據說半年之前,這人一身白衣,出現在帝都城中的弈樓之中。沒有人知道他從什麼地方而來,之前也從未有人聽說過他,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談笑間擊敗了當時的國手公孫老人,整局不過才走了五十回合,讓公孫老人自愧不如,引起帝都城中一陣轟動。
之後又有許多棋界高手前來挑戰,他也毫不相必,隻要對方輸了之後,付了茶水錢即可。之後三天,這陳宿連敗了二十四位高手,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如果僅僅是這個,最多也隻算是一個棋術高手罷了。幾天後,江陵王身染莫名之症,連太醫院的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最後據說也是這人將他治好的,僅僅用了半日時間而已。
風聲不脛而走,就連天龍大殿上的天霖帝也起了興趣,將他請到了宮中,為皇後看病。不出所料,皇後患了多年的病痛也被這人治好。皇帝大為高興,賞賜了許多金銀珠寶,隻是都為這人所拒,隻是要和天霖帝單獨談談而已。
不知道這人和天霖帝說了些什麼,第二日,皇帝下詔,封陳宿為新任天官,以補缺告病的前任天官,專司祭祀占卜之事,並且可自由出入皇宮任何地方。
帝都城裏的人們議論紛紛,都知道這陳宿棋術和醫術高明,怎知皇帝竟讓他去任職天官,實在是出乎意料。再者這自由出入皇宮,除了王公之外,就連那些朝廷重臣也是沒有這個權限。
沒想到這位名聲赫赫的天官,就那樣從容的坐在自己麵前,自己同自己對弈,仿佛外界的任何事情都與自己無關,獨存於自己的世界之中。
“原來是天官大人!不知剛才大人所說是何意思?”雖然年少,但是那時的南宮閔對於陳宿還是有些仰慕的。
“南宮一家世代忠良,將門良才,可惜啊可惜。”執手將白子落下,陳宿搖頭微微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