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棲山,風月亭。“師 娘,為何派小蝶隻身下山,以她的修為恐 怕連自身都難以保全,又如何能帶那個城 主上山來?”青衣男子語氣急切,清俊的 臉龐難掩焦慮之色,隻見他目不轉睛地盯 著眼前正在擺弄花盆的婦人,一動不動地 等她答複。
聞言,她忽然停了手上的動 作,溫和地看向她一手帶大並且視如己出 的英俊少年,微微一笑歎了一口氣 道,“淵兒啊,你不必心焦,回去罷,也 是你閉關的時候了…記住,心無旁鶩,方 可有所收獲。”說罷,婦人端起那盆花景 緩緩離開。
青衣男子似乎還想說什麼,但 最終沒有吐出一個字來,隻是轉過頭去看 漸漸落下的夕陽,記憶中湛藍的天空此刻 仿佛屠戮過後的戰場,鮮血染紅了整片天 空。
不知不覺間,青衣男子已然握緊了手 中的長劍,臂上青色的血管幾乎爆裂。可 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這漫天的血色, 眼中盡是掩不住的波瀾,是多麼強烈的恨 意!
血色的暉光依舊映著漫山遍野的素隸 花,而那些花兒似乎是感受到了青衣男子 隱忍的情緒,紅的愈發濃烈,妖冶。
塵封 了許久的血液又重新沸騰了起來,等待他 的,又是怎樣的宿命。這該是第三天了 吧…他終於開口,短短一句,卻掩蓋了多 少曾經的恩怨。律月,我等的夠久了!握 劍的手指竟是從未鬆開過…
婦人小心翼翼地移開桌上的茶盞,將手中的盆景輕輕地放在桌上,她素來喜歡花花草草,對它們嗬護有加,所以自然而然的將書桌置於靠窗的位置,而窗外是大片的素隸花,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它們便會開出色彩斑斕的花兒,不過此刻它們是鮮豔的紅色,因為太陽就要落山了,或許是沒有了足夠的陽光照射,每天的這個時候素隸花就會變得像血一樣紅。她看著遠處的身影,青淵,她的大徒弟,從小由她養大,她深知那個孩子的脾性,過早地知道身世的後果對他來說無疑是複仇,現在他的內心一定很痛苦吧,本該屬於他的天下現在卻淪落於外人手裏。
她當年也是受故人之托將他撫養,是的,他本該是當朝的皇太子。她知道這次請律月必定會讓燃起他強烈的複仇之心,所以選擇這段時間讓他閉關修法,但願他能放下仇恨,做回自己。
婦人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濃濃的倦意,神色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故人那一刻絕望的眼神…
光鏡中的人影 漸漸清晰,光影一刹那間全部聚集到了鏡麵上,強烈的光刺的她的眼睛睜不開,在閉眼的瞬間她看到了那人的臉。
那是一張她見過的最美麗的臉,如果不是身著男子的衣飾,她大概會把他誤認為女子!無可挑剔的五官散發著柔和的光暈,他目光柔和,夾雜著久別重逢的喜悅,似乎有意掩飾眼中的波瀾,最後隻是一味地笑著,看著她的同時由手心湧出一股紫色氣流將她包圍。
他不會再讓她受任何傷害,再也不會。
她感覺到了,那樣奇特的感覺,一下子驅散了她心中對黑暗本能的一切恐懼,那一刻,她的心是那樣的安詳寧靜。
就這樣吧,一生別無他求,就這樣被他溫柔的目光淹沒罷,她如是想,哪怕對方是一個陌生人。不曾被溫暖過的心靈突然悸動起來,開始不再安定,竟然有了些許白頭偕老的奢望。
“是你來了麼,魘兒…”鏡中的人喃喃著開口,可是聲音太過沙啞,某些字節甚至沒有發出聲音。七蝶勉強聽清了他的話,繼而睜開眼迷惑地看著他,那刺眼的光已然消散。
魘兒?是人名嗎?可是我不是啊,是不是認錯人了呢,嗯…肯定是認錯人了!
這樣想著,她便想解釋,正要開口之際,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打斷了她所有思緒。
“他說話了!王,你聽啊,他,他竟然說話了!…原來他不是啞巴…王?”
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那個聲音驀然頓住,倒吸了一口氣。
那人醒悟的已然太遲了。伴隨著一聲怒斥,有什麼重物從大殿右上方的角落掉了下來。聲音在空曠的殿裏大的出奇,七蝶感覺自己的心髒險些從胸腔裏跳出來。
“廢物!壞我大事、”一襲紫色身影翩然落下,雖然一片灰暗,可是七蝶已然分辨出了這個不速之客,就算是散開了頭發,可是那雙妖冶的紫瞳她可不會忘。沒錯,他就是帶她來這裏的男子!那麼現在地上躺的肯定是剛才驚叫的人了,看那樣子,似乎已經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