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回 破虜寧為壯士死,功名何必將軍還(3 / 3)

莫軒立刻探出頭,看著門外單薄的身影,正對著遠處的雲山歎息。莫軒捂住張開的嘴,咽了一口冷氣,感覺心髒少跳了一拍。連忙從錢多多身上竄了下來,拍了拍長袖,理了理衣服。

“嗯哼!啊~!啊~!啊~!啊~!”

輕聲咳嗽,高低起伏調了調嗓子,莫軒收起倦容,大步朝季長夫子邁去。“不知夫子前來,學生怠慢不周,無禮了,但夫子可是有要緊事來找學生?”

季長夫子招了招手,回過頭,神情凝重,嘴上的長須順著腮,輕微的抖動,嘴唇一閉一合,欲言又止。莫軒拱手作揖,看著季長夫子圈濕的淚眼,感覺彎下的腰怎麼都直不起來。

“莫生呐!那《誅夏十策》你看的怎麼樣了?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季長夫子顫著聲,不等莫軒回話,又慢慢的說道:“讀春秋大義,曉戰國征伐,手執青燈竹卷,閱楚漢相爭,觀三國鼎立,兩晉隋唐叛亂,五代十國諸閥,這一切仿佛正在眼前發生,老夫每每觀之,不由得感慨唏噓,常常羨慕先人的才智韜略,但所學所悟仍不及萬一。而如今,老夫以為大謬,前人為肉食者謀,隻為功業殺伐,忠孝為君不為民,不以計天下,罔顧蒼生。但凡興戰事,必有出師之名,非衛國之戰不言正義,非為天下計不擎王旗!君不仁則民弱,民弱則國不興,國不興則蠻夷仗勢欺淩。如今,是生死存亡之秋,不出三年,大宋就要亡了!”

莫軒聽完不由得一愣,大宋出了什麼事?莫軒倒是聽過一些關於時局的消息,可前方打了勝仗呀?不過看季長夫子的神色,想必又有了什麼變故吧!

“莫生!看著天地茫茫,漫天雪景,長風斜陽,細雨朝雲,你有什麼感受呀?”

季長夫子伸手指著遠處,單薄的衣衾裹住身子,身形格外的消瘦。傲骨突兀,頂著寒風獵獵作響。莫軒望著遠處,沉思片刻,便朗聲說道:“天降祥雨,凍雪成冰,長風獵獵,肅殺千野,自是白雲皓雪,天地一色,莽莽江山,冰雕玉砌,渾然天成!”

“你再仔細看看!”

季長夫子繼續指著遠處,淚眼凝望,食指發白,細微的抖動。莫軒極目遠視,還是不知夫子意欲何為,莫軒搖了搖頭,不禁汗顏,連忙說道:“遠處想必是有天降吉瑞,奈何學生肉眼凡胎,確是不知!”

季長夫子將手放到身後,朝屋外走去,站在回廊盡頭,遙望天邊,緩緩說道:“我看到邊關戰鼓陣陣,人馬蕭蕭,大雪傾城。北地逃難的流民,成群結隊,啖風茹雪,跟著遲歸的鴻雁疲命南下,衣衫襤褸,食不果腹,遍地都是凍死骨,漫天都是尋屍鴉,哪裏有什麼‘白雲皓雪,莽莽江山’,隻有慘淡愁雲,狼山吹雪!”

“學生目光短淺,看不出其中大義,實在慚愧!”

“這不怪你!莫生啊!讀史可以明智,卻不能明天下疾苦,我並非仙人,又怎麼會看得到千裏之外的場景,紙上得來終覺淺,若不走遍天下,就永遠看不透人間萬象!”

季長夫子抹下一把老淚,對莫軒說道:“此刻我恨不得披堅執銳,再上沙場!與黃沙中的枯骨同眠地下!隻恨這二十年歲月消磨,剩下一把老朽,早已不複當年勇啦!”

望著夫子失落的背影漸漸遠去,莫軒沉默不語,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定要走遍天下,成全夫子未竟的理想,天下、沙場、君王,應該怎樣的定義,在父親身上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而母親又在哪裏?這些問題莫軒都在反複的拷問自己。錢多多握著《三字經》聳了聳肩,看著莫軒挺拔的腰身,偉岸的身影,又捫心自問:“這脊梁能扛得起大宋修修補補的‘破雕樓’麼?我能為他做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