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隱山凝聚著厚重的鉛雲,下著鵝毛大雪,莫軒握著經書,打開軒窗,看著山外白茫茫天地一片壯觀的雪景,不禁陷入深思。回想馬孝天說過的話,莫軒無時無刻都在糾結著,芸姑知道自己的身世,卻不說,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曾告訴自己,但莫軒明白,芸姑這樣做,定有她的良苦用心,可自己又迫切的想知道這一切,莫軒不由得失聲朝窗外問去:“我該怎麼辦?這一年,我該怎麼過?去普陀山麼?”
凜冽的寒風透過窗,灌進小屋,吹滅了蠟燭,“掐”滅了錢多多的鼾聲,莫軒一哆嗦,立刻合上窗,鑽進被子裏。傷好得差不多了,可是身體卻依舊很虛弱,莫軒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閉上眼睛,抖了抖身子。不多時,便伴著錢多多一陣鬧心的磨牙聲,進入了夢鄉。
清晨,大雪初靜,隱山像是裹了一層厚厚的棉襖,散發著濃濃的雲霧,山下一條細長的雪道,一行淩亂的馬蹄印在雪上,分外刺眼,幾個黑衣信使驅馬疾馳,舉著書信,直入碧泉書院,勒馬揚聲吼道:“軍報!經略使童將軍、大將軍劉法合軍,擊潰西夏李訛移聯合叛軍,大遼與西夏聯盟圖我蕭關涇源九城!蕭關都指揮使種師道將軍領王師出征,特向碧泉書院拜門求賢!”
武極殿內,曲鑒武會同四院院長快步走出大堂,三百名武院青衣武士,二十名策院謀士早已在門外整裝待發。
信使當即下馬,捧著書信,快步行至武極殿,朝曲鑒武一行拱手說道:“這是種將軍的書信,請院長過目!”
曲鑒武看畢,將書信傳閱各院院長,又對信使說道:“壯士稍歇,朝廷有難,敝院定當傾力相助!現將三百餘名書院弟子悉數交付種師道種將軍,鞍前馬後,聽憑差遣,願種將軍旗開得勝,佑我邊關!”
“借院長吉言!事不宜遲!我等不便久留,大軍三日開拔,貴弟子是否一同前往?”
“那是自然!”
武院院長玄清接過話頭,一改過去閑淡的神色,轉過身,怒發衝冠,看著身後的弟子,厲聲說道:“家國不寧,海內不興。平時你們議論兵家策術,鹹以大將謀士自居,明日你們將親臨戰場,見識真正的功業殺伐。屆時你們當為種將軍進言獻策,披堅執銳,拿出你們所學的的真本事,真學識。這既是你們肝腦塗地,馬革裹屍的時候,也是好男兒建功立業的時候!但大丈夫‘破虜寧為壯士死,功名何必將軍還’?”
“破虜寧為壯士死!功名不必將軍還!”
三百弟子朗聲答喝。話畢,眾院長目送信使遠去,武院眾弟子牽馬送至長亭,三百弟子拜別書院,隨信使直奔西北戰場。
武極殿下幾百人手執竹帚打掃積雪,堆積的雪排成兩儀八卦,竟慢慢的消融,化成清水流向山下,武院的大理石廣場又覆雪重現,相對武極殿外觀的恢弘氣勢,大堂的布置簡單得多,一尊丈餘高的武聖關羽銅像傲立堂前,小將周倉仗刀黑麵居左。大堂顯得空闊,幾根朱漆梁柱,幾把檀木桌椅,幾幅楹聯壁畫,再沒有多餘的修飾。
“赤麵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無忘赤帝,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
季長夫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望著武聖關羽身後的楹聯,垂淚吟詠。玄清見狀,連忙跑過來,扶起匍匐在地的季長夫子,其他院長紛紛上前勸慰。季長夫子淚眼相看玄清,凝噎片刻,又說道:“玄清呐!好一個‘破虜寧為壯士死,功名何必將軍還’!你把老夫說得是顏麵無存呐!你說老夫當年為何要為了一張貶詔,負氣南逃啊!壯士如何?將軍又如何?為國盡忠,馬革裹屍!一個人‘功名’在千千萬萬屍骨麵前,這些東西又算什麼?我的一生夙願,我辜負了我一生的夙願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