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回 熒珠散卻萬千華,寧做凡塵一粒沙(1 / 2)

“姑娘,你是誰?”

莫軒躲在石頭後麵,感覺自己在一個莫名的地方,四周空曠無比,暗想這是哪兒,芸姑在哪兒?山哥在哪兒?隻見遠處一片血色的雲海輝映著慘淡的月光,如同一個碩大的壺口落下瀑布,在肆無忌憚地向崖下傾瀉著。一個素手依依,恍如天仙的女子,默不作聲,站在崖邊若有所思,身旁卻躺著身受重傷的老人,倚著殘石,氣息奄奄,蜷縮著。那女子沒有回頭,望著皎白的月色,任由辰光灑在她的秀發上,恍如聖潔的銀絲,一襲雲白色長裙垂落到腳跟。雙唇微啟,似乎說了些什麼,卻似有若無。晚風卷起一層風沙,揚起衣裙,隨風飛舞。

她將眼前的淩亂的發絲別到耳後,露出她溫文爾雅的輪廓,雖然隻是側臉,可莫軒卻像是看到了一段不可名狀的哀怨,一個千絲萬縷的誤解。晶瑩的淚珠在她眼角閃爍著迷人的的炫彩,像出嫁新娘的胭脂淚,或喜或悲。

“軒,就算全天下的人拋棄我,討厭我,你也會一如既往的相信我,愛護我對不對?軒,等等我,等等月伊!”

說完化作萬千熒光,隨風漸行漸遠,灑向雲海。莫軒飛身衝過去,撲了個空,跪在崖邊,朝雲海竭力呐喊。莫軒隻覺心中一陣莫名的痛楚和懊悔,周身的經脈奮力的撕扯,仿佛正要裂開。

“姑娘!”

莫軒噩夢驚醒,翻身起床,隻覺手腕一陣劇痛,想是少女一劍刺的太深,竟留下這麼大的一道傷疤。莫軒記不得那個莫名的夢,隻是驚奇的望著房間四周布置,覺得分外眼熟。這不是山哥小屋的裝飾麼,隻是翻新了家具,多了些字畫,還有一些奢侈的綾羅綢緞,卻像安楓縣小屋裏的破帆布那樣,被織成了一頂寬大的帳篷。

望著桌上琳琅可口的飯菜,卻絲毫沒有胃口,莫軒慢慢的推開房門,屋外濕冷的空氣瞬間打濕了臉龐。莫軒大開房門,讓風灌進屋內,看著淅淅瀝瀝的夏雨,落在棕葉上,,濺出碧綠的水花。紅磚翠瓦,淺樹高牆,莫軒隻是傻傻的看得出神。

“軒兒,你醒啦,快進房裏休息。”

芸姑捧著一碗湯藥,走進房內,自顧自的忙了起來。

“芸姑,這是哪呀?”

“哦,這是潭州,山哥的家,你養好傷,過些時辰帶你見見山哥的父母,好歹謝謝人家的收留之情。”

“嗯!”

莫軒心想,這麼大一家院子,它的主人會不會很凶,很挑剔呢?山哥曾經說過,士者憑錢財而富,達者憑權勢而貴,人者因自矜而窮。他們會不會看不起我,唾棄我是個不學無術的鄉下小子呢?山哥不會,他們也不會吧。

“芸姑!”

“嗯?”

“我是個傻小子,什麼都不懂,很討人厭對不對?”

芸姑聽後一驚,放下手中的被子,看著莫軒沉思良久,問道:“軒兒是不是不喜歡這裏,芸姑可以帶你去別的地方?”

“不,不是,隻是感覺自己很脆弱,從小芸姑就告訴我,要自尊自信,隻有這樣,才能百折不撓,傲然自立。所以我無論麵臨多大的險境,即使是被大蟲追趕,我也不會感到心慌。而如今,走出小屋,走出深山,才發現我的自尊不堪一擊。我要怎樣才能讓別人正眼看我,尊重我?”

莫軒低著頭,不敢直視芸姑的眼睛,將這幾天困擾自己的話說了出來,像是吐出了積壓體內多年的沉屙。沈秋芸倚在床邊看著自己養育了十五年的軒兒,如今長大了,他在嚐試著掙脫自己的束縛,嚐試著探尋不同的生活。

“這樣活著你會很累,也許芸姑不該幫你選擇命運,但我隻是希望你能平安、快樂!”

莫軒默不作聲,芸姑到底還是沒有告訴關於他的身世,他的父親,他的母親。就像一個塵封的小木盒,裏麵裝著自己做夢都想知道的往事,而芸姑卻是那個精美易碎的琉璃鎖。

“軒兒,你想做個什麼樣的人?你想要什麼樣的命運?”

“我不知道,我越來越討厭現在的自己,討厭自己的學疏識淺,討厭自己的懵懂無知,我想改變自己,我想····我想讀書!”

猶豫了一會兒,莫軒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沈秋芸一怔,多麼渺小的一個要求,可從軒兒的嘴裏說出來,沈秋芸卻感到天旋地轉。她深知莫軒一旦開始接觸這個世界,便會慢慢的拾回他父親的記憶,卷入一段生死難卜,瘋狂的複仇,這是本她寧死也不想看到的事情。

正想著,山哥兀自走了進來,兩眼直視芸姑,不容置疑的說道:“送他去碧泉書院吧,讓這孩子決定自己的命運!”

沈秋芸沒有作聲,莫軒看著山哥的微笑,感到一陣清爽的風直吹進心裏,每一寸肌膚如同被沐浴了一番,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莫軒躺在床上,回想白天自己所說的話,越發不可思議。他決定了自己的命運,也將為之努力奮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