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哪一行的，都得下本錢。別說那些出入人前，靠臉蛋，身子混飯吃的了。樓裏看著靈透聰明的，便請了曲藝先生來，教教曲兒，練練唱，以便逗客人個樂。那些長相一般，又有點蠢笨的，便安斤上邀，賣個肉價了，隻為賣身。有的特別漂亮，有風韻，而且人又有“靈犀可點”，老板便下大本錢重點培養。琴棋書畫；吹拉彈唱；吟詩作對；樣樣都教。想調教出一個未來的花中之魁，鎮樓之寶。這些一般隻賣笑不賣身，像“杜十娘、李師師、賽金花”等等都是妓館的搖錢樹。
她們當中也有女兒身，男子氣概的，在江湖上被稱作“義妓”。
這一年（民國十一年，1922年）端午剛過，夜裏幾個北園的菜農正擔著菜擔子往城裏趕。城裏的人向來吃的是：南山的果；北園的菜；西河吳家鋪的米；東河二道壩的魚。可別說離城最近的北園，那可是水脈暢通，荷塘藕池甚多。（其中最有名的，不是層疊起伏碧綠荷葉，也不是出汙泥而不染的白蓮藕，而是菜地裏不起眼的蘿卜。因為，此處的蘿卜非彼處，個頭不大，外形也是一般，隻是皮綠芯紅，俗名“半青蘿卜”，而味道與別處的也大相徑庭，倍脆、爽口、甘甜。曾為禦用貢品。）隻見那閃閃呼呼的菜擔子裏，什麼青椒扁豆、黃瓜柿子，等等一些時令青菜。怕天熱，在新摘地菜上撒些水，上麵蓋上翠綠的荷葉。他們正打算經柳林大路，從永靖門進城。
走在最前麵的是高二馿，他正哼著小曲提神。雖說是已經入夏，這時，從柳林裏吹出一陣涼風，高二馿隻覺得渾身冷颼颼的，不由得心涼膽寒。二馿也納悶，以往走夜路都沒這種感覺，“歪門”（北園口語）今天邪門了！那幾個菜農都笑他膽小。
二馿這下不樂意了。放下菜擔子，就與他們理論。眾人見狀，與他打賭。要是他一個人敢穿過前麵柳林的亂墳崗子，便請他喝酒。二馿琢磨（考慮）片刻，便但應了。
等到了亂墳崗時，眾人與他約好在前麵柳林出口會和。走柳林是為著路近些，平時行人，連白天都很少走這一片柳林，都是繞道。
穿過亂墳崗是出柳林的近道，可是平日趕夜路的又會有誰敢走這條捷徑呢？
二馿看他們走遠，便提了提粗布褲子，又緊了緊鞋帶，深吸了一口氣，便挑起菜擔子邁大步進了亂墳崗。
此時正明月當空，天上有幾片烏壓壓的雲在慢慢的飄著。借著灰白的月光，夜風吹得那些長在墳頭碑前，一米多高的茅草，“嗖嗖”作響。二馿又吸了一口氣，加緊了步伐，說他在走，不如是跑。他隻覺得小路兩邊的那些石人石馬，像是都在瞅著他似的，一個個大眼小眼的直叫他從心裏發冷。這時，要是突然有隻野貓竄出，也會把他嚇得魂不附體了！二馿心裏不再想別的，隻想趕快走出這鬼地方。
正當他快步流星往前趕著的時候，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身體失去了平衡，這一下連人帶擔子摔倒在地。
這一摔，把二馿魂兒都摔散了，他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擦了擦臉上泥，又蹲下去找菜擔子。菜擔子被甩到路旁的草叢裏去了，他隻能用手去摸。二馿心想“歪門”什麼東西把老子絆了，他一邊嘟囔（發牢騷）著，一邊找著。
在草叢裏摸著摸著，一下摸著一個圓東西。二馿又仔細一摸，原來是捆竹席。他趕緊收回手來，起身罵道：“歪門，原來是你這個鬼東西把老子絆得。”他又使勁踹了一腳。這一踹不要緊，他覺得像是有東西在裏麵。此時，可把二馿嚇壞了，他知道有些沒人管的死人，被收了，大都用竹席裹了，有的給埋了，有的往這兒一仍。“晦氣”，二馿心想：老子給死人絆了！一邊罵著，便轉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