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後知道,天下沒有第二個人像她女兒這麼迫切渴望她當上女皇。
因為,隻有她當上女皇,安樂公主才能順理成章地成為皇太女。
所以,為了共同的利益,她們沒有理由不走到一起,更沒有理由不聯手行動。
此時此刻,在韋後和安樂公主眼中,夫君已經不再是夫君,父皇也已不再是父皇,而是橫亙在她們權力之路上的一個障礙——一個亟待粉碎的巨大障礙。
此時此刻,對這兩個野心勃勃的女人來說,所謂的愛情和親情已經變成一種既可笑又脆弱的東西。在巨大而真實的權力麵前,愛情和親情又算什麼呢?除了讓人變得優柔寡斷,無所適從,變得軟弱愚蠢又不堪一擊之外,還能給人帶來什麼呢?
在這一點上,她們一致認為,當年的女皇武曌就做得很好。別人都背負著感情的鎖鏈,惟獨武曌拋棄了這個沉重的負擔。所以,隻有她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並且掌控所有人的命運。
這些年來,韋後和安樂公主一直在鍥而不舍地思考一個問題——武曌能夠做到的事情,她們難道就不能做到嗎?在這個帝國,難道就隻能出現一個名叫武曌的女皇嗎?
現在她們終於可以大聲地作出回答:我不相信!
於是這一年夏天,便有了一碗湯餅(唐朝流行的麵食,類似於現在的麵條)與兩雙手的相遇。
湯餅是看上去很普通的湯餅。
手是兩雙看上去很纖弱的手。
可當這碗湯餅和這兩雙手相遇之後,湯餅就不再是普通的湯餅,手也不再是纖弱的手。
因為這碗湯餅毒死了一個皇帝。
因為這兩雙手,從此緊緊扼住了帝國的咽喉……
中宗暴崩
景龍四年六月初二,唐中宗李顯吃過一碗湯餅後,忽然七竅流血,暴崩於太極宮的神龍殿。
韋後秘不發喪,於次日召集宰相們進入內宮,小範圍通報了皇上賓天的消息。還沒等宰相們回過神來,韋後旋即有條不紊地發布了一係列命令:
從京師附近緊急征調五萬名府兵進入長安戒備,同時把這支部隊的兵權分別交給了駙馬都尉韋捷(韋後侄子,娶李顯女兒成安公主),韋灌(韋後侄子,娶李顯女兒定安公主),衛尉卿韋璿(韋後的族弟),左千牛中郎將韋琦(韋後侄子),長安令韋播(韋後侄子),郎將高嵩(韋後外甥);其次,命中書舍人韋元(韋氏族戚)率兵在長安城內巡邏,維持治安;最後,命左監門大將軍薛思簡率五百人迅速進駐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嚴密控製軟禁在此的李顯次子譙王李重福。
盡管天子暴崩的消息讓宰相們感到了無比的震驚,但是此時的宰相班子絕大多數是後黨成員,所以韋後的命令當即得到了執行。
全麵控製住京師長安的局勢後,韋後又在同一天,將五名後黨成員全部擢升為宰相,以加強對政治中樞的控製。這五人分別是: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其中,裴談和張錫原本都在東都擔任留守,韋後此次沒有調動二人的崗位,隻是在他們的原職務上又加了同中書門下三品的宰相銜,其用意非常明顯,就是通過對這兩個留守的籠絡,加強對東都洛陽的遙控。
做完這一切,韋後終於牢牢掌控了帝國的最高權力。
接下來,韋後需要考慮的問題就是——如何讓剛剛到手的巨大權力合法化,並且常態化?
換言之,韋後必須扶植一個人來當傀儡天子,然後像當年的武後那樣,以皇太後身份臨朝攝政,其權力才能得到鞏固,才能在此基礎上向女皇之位發起衝刺。
那麼,要挑選誰來充當這個政治花瓶呢?
當然隻能從李顯的兒子中來選。
李顯一共生有四個兒子,老大李重潤和老三李重俊都死了,所以剩下的人選隻有兩個。一個是流放均州的老二,時年三十一歲的譙王李重福;再一個就是李顯的幼子,年僅十六歲的溫王李重茂。
按照立嫡以長的古代政治傳統,李重福絕對比李重茂有資格入繼大統。然而,韋後絕對不會選他。原因有二:其一,他已年長,不易控製,當然不適合當傀儡;其二,韋後跟李重福有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