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孝嘍……。”那個拖得長長的聲音再次討厭的喊了出來,很多人衝了上來給暖暖還有姐姐們穿上與爸爸們同樣顏色的衣服,是無力的蒼白的那種顏色,那是孝服。
“媽,你看,孩子們都回來了,菊(暖暖姐姐的名字)回來了,嚴(暖暖大哥的名字),老二老三都回來了……”爸爸跪倒在香燭前,老淚縱橫,無法收割。
奶奶說:“等春天到了,我們倆就去園子裏種各種蔬菜,還有你最喜歡的向日葵,你提著桶,我拿著籽,我把籽撒到地裏,等到了夏天就會長出很多的冬瓜,很多的茄子黃瓜,還有你的向日葵也會長大開花……”。
奶奶說:“你爸爸小的時候啊,家裏窮的揭不開鍋,我就懷著你二叔提著籃子半夜跑出去,趁著月光就跑到尚老灣(老家的一個地名),去偷農業社種的苜蓿,拔滿滿的一籃子回來連夜做著給家裏人吃。有一次天下著特大的雨,我提上籃子跑了出去,剛剛準備拔苜蓿,一束手電筒的黃光照在了我的臉上,我嚇得蹲在了苜蓿裏麵,籃子順著山坡滾了下去。那個拿手電的是溝對麵李河村的一個老漢,他跑到我跟前看到我後驚訝的說:四太太,你怎麼下這大的雨跑出來啊,我給你去撿籃子……。我們兩個人急急忙忙的在大雨裏將籃子裝滿,他給我提到家門口轉身離開”。
奶奶說:“暖暖,我最近老做噩夢,夢到自己回到了農業社的時候,夢到你爸爸們小的時候,夢到我鑽進了咱們家裏的那台老織布機下麵,怎麼也出不來……”。
媽媽看著奶奶對暖暖說,奶奶得了輕度的夜遊症,總是在夜裏鬧騰,將牆上所有的字畫全都撕了下來,將所有的角落都鑽了個遍,坐在沒有了溫度的火爐旁邊閉著眼睛烤火……。暖暖合上課本,丟下眼鏡衝著奶奶喊:“我要吃零食,我要吃……”。奶奶快快的滑下炕,拄著門後放著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去給自己的小孫子找來一包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方便麵,然後樂嗬嗬的看著暖暖吃。
“暖,真想你是個女孩子,天天陪我聊天,說話,天天幫我梳頭……”。
“我哪天沒陪你說話了,哪天沒給你梳頭了?”暖暖笑著將碎裂的方便麵喂了一塊給老人,然後反駁她。
“暖暖,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啊?”老太太看著窗外漸漸來臨的春天問暖暖,像是自言自語。同樣的話,她已經不知道問了多少年,問了多少遍。
“我三四周後就回來,很快的……”。
“三四周是幾天啊?”
“三四周就是三四天,今天過了明天黑了就到了三四天。”暖暖看著神智已經脫離了的奶奶說。
“回來時記得給我買點頭繩,你媽忙,我不能老煩她……”老人低著頭默默的說。
“我回來給你買一堆,咱一天換一個,嗬嗬”。
“暖暖你什麼時候回來啊……。”老人再一問。
我回來了,暖暖回來了,可你卻失約了,永遠的離開了。
暖暖將頭繩買了一堆,暖暖度過了今天,活過了明晚,在後天回來了,可是你沒有耐過時間,永遠停在了明晚的十點。道士在畫符,和尚在念經,你聽那是七律家言,仿佛在告訴我,你的歸家隻是一場奔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