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暈紅,灑進了稍稍漏著縫隙的車窗來些。
裏麵的人慢騰騰地挪了挪手臂,壓在額上。待刺眼的金芒下去些後又慢騰騰地翻了翻身,拿眼角覷著霧靄裏的遠山。
“少主,夕食想吃些啥?”車窗的縫隙貼上來隻銅鈴大小的瞳子,見人往毯子裏拱了拱,拿一頭亂蓬蓬地腦勺對著他,也沒惱,憨聲憨氣地道,“那,那俺抓野兔子去嘍!”
黑鬼嚷完,也不理會景帝著姬家軍急行的令,跳上馬便不見了影。與諸位大臣打官腔打地火熱的徐蓋手一抖,險些扯下坐在車轅上馮大人。
他朝人笑道,“馮大人方才說……”慌地伸手攀住身旁緊挨著的李大人才免遭摔下馬車的馮大人,白著張臉,忙給徐蓋擺手道,“無事,無事!”
“在下祖上與馮大人的祖上有舊?”徐蓋一把握住馮大人的手,鬢白掩襯下含著熱淚的雙眼,使得馮大人怔了一瞬便失了掙開徐蓋的時機,“我祖父生前常念叨馮老太爺當年……”
“徐軍師!”馮常咬牙叫到,“我祖父已仙逝多年,徐軍師積……”
徐蓋眼皮一闔,微垂了頭。
馬車裏擠作一團的大臣,紛紛昂首,擺出一幅正經危坐的模樣來,可那眼神都膠著在車轅的兩人身上了。京城馮府內那一位敗光了家財又抵了老妻的嫁妝隔三差五往家裏抬小妾後終死在個窯姐身上的馮老太爺又生了何事出來了?
琢磨這些……可比琢磨景帝命十萬姬家軍急行入京卻又留了姬世羨這從一品的天下兵馬大將軍的長子領著不足五千的兵在南疆送死或是什麼的鬆快多了……
總不會琢磨著琢磨著便丟了命了就是了。如此一想,幾位大人互相看了眼,便齊齊地往一人看去。
“徐軍師?”裏麵給擠的渾身不得舒坦的一位大人,迎著眾大人的目光微微抬了抬聲音道。
徐蓋抬頭,眾人不禁“啊”了一聲。隻見風姿不俗已過而立之年的的徐軍師衣襟濕透,麵上的淚痕未幹,眸中痛楚難掩,一幅傷心至極的模樣。
“祖父啊,孫兒不孝,您生前千叮萬囑地著孫兒上京給馮老太爺叩頭,以謝老太爺當年的贈銀之恩……”徐蓋高聲痛哭,垂著胸口悲憤不已,顫悠悠地恍若要摔下車轅去了,“孫兒,孫兒至今還未親至京城馮府叩頭啊,可,馮老太爺,馮老太爺已仙逝了啊……”
馮常給人捉著袖子,勸慰不是,不勸慰亦不是,一時竟窩在那任徐蓋哭了起來。他心中感觸頗多,祖父生前……他作人孫兒的便是祖父不是的多也置喙不得。但,旁的人他也管不得太多,隻能闔上耳朵不聽不看。如今,卻聽得個得他祖父生前恩惠的,不管真假,他心了卻是極為舒坦的。自來聽得祖父的話便沒個好話,他也隻是寒著臉讓人不便在他跟前說道而已,可背著他了那些汙言穢語經由他人再傳入他的耳竟更加地難堪。如此真真切切聽得人記得他祖父的好,便是他馮府的好的還是頭一遭……
“徐兄長,我,我祖父走的很安詳,”馮常的眼眶亦紅了起來,他伸手扶著徐蓋,“常喊徐軍師一聲兄長,不知可行?”
“馮弟,使得使得。”徐蓋抹了淚痕,哽咽著與馮常絮叨當年得馮老太爺贈銀一事來。
大人們許是久坐馬車疲累心防鬆動,許是嚇人的姬世羨大將軍給他那小閨女續命續的下不來馬車,再許是瞧著馮常與徐蓋敘話瞧的眼饞了……待徐蓋邀眾大人共嚐黑鬼獵回來的野兔肉時,眾大人也不若前些時日那般推拒了。
在徐蓋看來,還有比這更妙的!
黑鬼得知他獵予少主邀寵得野兔給眾大人分吃了後,抄著把大刀便找上了梁成,夜裏便與景帝的暗衛動起手來。他昂著頭嚷嚷因著景帝帶來的大臣吃了他獵予姬家少主的野兔他與梁成便搶了景帝禦廚點吃食給他家隻吊著一口氣的少主解解饞,如何使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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