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勸解中,李胡歪著脖子惡狠狠地瞪了耶律阮一眼,恨恨地將利刃插入靴內,早朝就這樣不歡而散。
耶律阮寢宮。
這夜,耶律阮沒有合眼。
百官在宮前排起了長隊,首先進諫的是安博:“皇上,這還了得,成何體統!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契丹國還有沒有王法!堂堂大遼國真龍天子,竟連個早朝也開不成,他也太目中無人了吧!這樣下去,皇帝的九五之尊何在?國家的律令何在?常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微臣建議:此事應嚴肅處理,以儆後效!”之後,耶律吼、耶律窪、蕭翰、劉哥、韓延徽等競相而入,大家全部一個聲音,那就是:給他點顏色看看,殺一儆百。
對於群臣的諫議,耶律阮特別欣喜,但是心中的確非常矛盾: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自己的長輩。當年二爺等數次反叛,祖父都沒有殺他,不就是因為親情在起著作用嗎?如今,自己豈能做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如果不嚴肅處理,以後再次發生類似事件怎麼辦?一連串的難題攪得耶律阮心煩意亂,始終舉棋不定。但有一點耶律阮掌握了,那就是:你已侵犯了朕的底線,朕的忍讓是有限度的,並且觸犯眾怒,如若再犯,可就由不得你了。
長寧宮。
述律平怒氣未消:當年,盡管自己放開手,朝政由耶律德光把持,但自己在某些方麵還是有影響力的,更確切地說,還在控製著整個朝政,每位朝臣見到自己全都畢恭畢敬的,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如今,政權完全被耶律阮掌控,身邊全都是他的近臣。朝中的事情即便自己不再掌控,耶律阮哪怕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見也行呀,也有發表自己見解的機會,也能感受到自身存在的價值!可如今,以前對自己俯首帖耳之人如今見到自己卻如同視而不見。這讓述律平感到了世態的炎涼,心理上很難接受,感到特別的不舒服,自己再也沒有了說話的權利,再也發揮不出一絲一毫的作用,將從此徹底地被排擠出政治核心。
述律平當年在政壇叱吒風雲的影子,如今再也無從尋覓。權力的突然真空,讓述律平在心理上產生極大的失落感。述律平就像突然成了瞎子、聾子一樣,對當前的形勢感到極不適應。為改變當前的這種窘境,述律平和李胡加緊了謀劃。
這時,楚補裏走了進來,在李胡耳邊一陣低語。
“說什麼呢?”兩人的鬼祟引起述律平的猜疑,於是厲聲問道。
“回母後,趙思溫已被解決了!”李胡恨恨地說道。
“蠢豬!十足的蠢豬!”述律平聞言氣得不知如何是好,瞪眼盯了李胡半晌,“趙思溫是該死,但為時尚早,現在這樣做勢必引起兀欲的警覺,豈不打草驚蛇!”
“顧不了那麼多了!”,李胡著急地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述律平大怒:“知道什麼叫‘小不忍,則亂大謀’嗎?”
李胡瞪著獅子眼咆哮道:“兀欲小兒一日不除,本王一日不得安寧!”
“就你這個毛驢子脾氣,這輩子能幹成什麼大事!”述律平眼睛豎起,麵目猙獰,顯然對此表現出絕對的反感,“你打亂了本宮的全盤計劃!”
“我……”
最後,述律平長歎一聲:“走著看吧,此事非同小可,應從長計議。事已至此,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輕舉妄動!”
皇宮。
一盒盒的禮品擺在禦桌前,為慶賀耶律阮登基,各國使臣紛紛前來進貢。
耶律阮用手指著禦桌上的禮盒,笑著對阿布裏說道:“這是渤海的貢品,長白山人參,五品葉,乃上等的補品,朕賞賜給你了”
“謝皇上,這麼多!”阿布裏驚訝地說道,“給太皇太後送點吧,那麼大年紀了!”阿布裏看著耶律阮,眼裏流露出對祖母的孝順之情,同時,似乎也在征求他的意見。
“這——”耶律阮沒有說出下文,便敷衍了一句,“你看著辦吧。”
“那就讓熏兒送去。”話音未落,便喊了一句,“熏兒——”
長寧宮。
客廳中央放著一張圓桌,圓桌上擺放著果盤,果盤裏裝滿了葡萄、梨、紅棗、合歡瓜等水果,幾塊切好的沙瓤西瓜擺在太後麵前。述律平坐在圓桌旁,兩眼望著天花板呆呆地出神。李胡坐在椅子上,兩手抱頭,默默無語,腦袋深深地低下,快要埋進襠中。
這時,天德進來了。天德右肩膀用布帶纏裹著,一條紅色布帶將右臂高高吊起,看上去感覺仍然有些紅腫,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草藥味。天德小心翼翼地來到述律平跟前,輕輕地叫了聲:“奶奶。”述律平板著麵孔,臉上抓壞的地方已經結痂。看到天德進來,述律平臉一歪,白了天德一眼,隨即用鼻子“哼”了一聲。李胡翕動著鼻孔,光禿禿的腦門疊出層層皺紋,不是好眼地看了看天德,勉強地說了句:“坐吧。”然後,背對著天德,望向窗外。天德不知說些什麼,怔在那裏,感覺十分的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空氣似乎凝結。那種失落,那種寂寞,那種鬱悶,那種尷尬簡直無法形容。心中怨恨不已:現在用不著我了,當初利用我在泰德泉截殺兀欲時可不是這個態度,這是卸磨殺驢呀!但苦於述律平和李胡均是自己長輩,根本無法發作,所以,隻好把這口怨氣咽了下去。最後,天德低著頭,強壓怒火,默默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