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盜者必獲,獲者必誅(4)(1 / 2)

張居正站起來,意誌堅決:“我去見皇上,稍後,你們就明白了。”

李太後和朱翊鈞正滿麵愁容地受張居正的拜見。李太後長了一顆玲瓏心,當然知道張居正來的目的,所以主動開口:“唉,我時刻注重名節,更做善事,想不到我那不爭氣的父親,總給我丟臉。如今又有違法犯紀到這種程度,張先生,您說……”

下麵的話肯定是要張居正來說,張居正於是說:“太後這話有些重了,本朝吏治廢弛日久,人心澆漓,現在雖皇上英明圖治,但長時間積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除。貪汙索賄、中飽私囊是平常事,您父親初入公門,被小人一蠱惑,難免有差池,也是情理之事,太後何必放在心上?”

這是段極具藝術的話語,它使李太後懸著的心放下一半。但張居正的嚴苛給李太後的印象太深了,她不太相信張居正也有對罪行如此通情達理之時,她再度發出試探:“張先生就不要為我父親開脫了,他和內宮勾結,外庫內庫都成了他貪汙的陣地,擾亂國事,罪不容恕。”

張居正不假思索地說道:“太後又言重了,您父親看管國庫,宮內宦官看管內庫,本來就沒有嚴格規定,雙方不許交往。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李太後漸漸高興起來,再發第三次試探:“彈劾我父親的奏章上說,他克扣軍餉,這應該是大罪吧?”

這要不是大罪,還有什麼大罪!張居正咬牙道:“克扣軍餉一事,臣已調查清楚,軍餉從國庫發出後,經過層層輾轉,不斷有人從中截留,所以到了軍中減少是情理之事。您父親可能克扣了一點點,但主要責任還是下麵接手人員利欲熏心,言官們吠影吠聲,都歸罪於您父親,實是過激之詞。”

李太後臉色已恢複正常,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好像沒有可說的了。張居正這個辯護人做得太出色,她這個指控方已黔驢技窮。

朱翊鈞在一旁聽著二人的你來我往,突然頭腦渾濁,張居正應該是來問罪的,怎麼倒成了李偉的辯護人?他不禁疑惑地問道:“依張先生的意思,外公就沒有大錯了?”

張居正看了一眼李太後,李太後鳳眼流轉,也瞅上了他。張居正覺得時機已到,緩緩說道:“皇上,您姥爺初入宮門,受人誘惑,才小有不規,這都是小錯誤,滿朝文武,哪個沒有?如果真較真,恐怕連微臣也有罪過。還希望皇上、太後不必為此事過慮。”

朱翊鈞能不過慮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張先生,那這件事是不是就過去了?”

張居正以攻為守:“皇上以為如何?”

朱翊鈞“啊”了一聲,他想不到張居正會反問他,急忙看向李太後。李太後也以攻為守:“皇兒,說說你的想法。”

這可難住了朱翊鈞:懲罰吧,那可是他母親的親爹;不懲罰,看張居正的樣子,好像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他鬥爭了好久,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這事不能就這樣完了吧?”

“皇上英明!”張居正俯首一叩。李太後吃了一驚。張居正繼續說道:“這事不能就這樣完了,我覺得應該訂立國庫登記出納新規,更換人員,杜絕腐敗行為,保證財政清楚。”

李太後鬆了一口氣,但心裏還是沒有底:“張先生竭智盡忠,真是社稷之福。那麼,李偉該如何處置?”

“太後一定要處置嗎?”

李太後又驚了一下,想不到張居正老謀深算到如此境界,讓她主動說出來,可話已說到這份上,她隻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一定要處置。”

張居正假裝思考了一會兒,說道:“那好。請您將您父親召進宮來,教訓他兩句,要他以後注意就是了。”

李太後驚喜,又半信半疑:“就這樣?”

“就這樣。”張居正又補充道,“但國庫保管員的職務,還請太後向您父親說明,恐是要換人。”

李太後欣喜道:“好,既然張先生為他求情,我這次就放過他。國庫的事,您全權做主吧。我想,他也沒臉再要這個職務了。”

從宮裏出來,張居正的神經並未徹底放鬆,他還要對付那群言官。一天後,在他的幫助下,朱翊鈞下了一道聖旨:“李偉無法勝任國庫工作,削職。至於言官們指控他的違法行為,容日後慢慢偵查,欽此。”

言官們閉上了嘴巴,其實他們的彈劾書也無確鑿證據,隻是捕風捉影。李偉被拿下,他們已心滿意足。實際上,他們隻是想看看張居正該如何處理此事,給張居正設置了一道難題。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張居正輕而易舉地就破解了這道難題,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