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弱肉強食的內閣(3)(3 / 3)

當然,恐懼之後,他又回到平和狀態,他對自己說:“想得太多了。整個事件根本沒有張居正什麼事,張居正不過是秉公辦理罷了。如果對此懷疑,你完全可以去看張居正擬就的報告書,不過是重新錄入罷了。”

陳以勤也覺得這件事很不對勁,但到底哪裏不對勁,他思考不出來。有一天他問張居正:“朱憲(火節)和你祖父的事可是真的?”張居正恭敬地回答:“確有此事,但這件事不能怪朱憲(火節)我祖父豪氣幹雲,喝酒不要命,他自己也是有責任的。”陳以勤“哦”了一聲,琢磨張居正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情感,可惜,他什麼都沒琢磨出來。

朱憲(火節)被廢案和張居正到底有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是一個謎。不過有一件事很是怪異,萬曆新政後,彈劾朱憲(火節)的陳省和郜光先都受到重用,兩人的確是實幹型人物,符合張居正選人才的標準。但有人卻認為,這實在有點巧,因為兩人幾乎同時受到張居正的重用。

無論如何,朱憲(火節)結束了他爛汙的一生,如果張居正能去祖父墳前掃墓,這件事應該是給他祖父最好的祭品!

成為軍事專家

光陰荏苒,1569年來了,趙貞吉來了,他腆著肚子,高昂著頭踱進了內閣。

趙貞吉是1535年的進士,比內閣中所有人的資格都老,歲數也比所有人大,時年六十二歲。趙貞吉是陽明學信徒,和當時在江湖上行走的很多著名心學人物都有來往。但他的心學造詣到底有多高,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王陽明堅決反對傲,說千罪百惡,皆從傲上來,而趙貞吉不但外貌不謙和,內心也絕未對任何人恭敬過。他希望自己是個傳奇人物,於是輿論滿足了他,把他塑造成一個傳奇人物。

1550年,俺答汗兵團圍困北京,要求上貢,趙貞吉以監察禦史的身份上疏反對。廷議之後,朱厚熜要徐階主持此事。趙貞吉不知怎麼想的,卻去找嚴嵩。嚴嵩當然不見他,於是他在嚴府前撒潑,臭罵嚴嵩。嚴嵩不是那種躺著中槍還給你笑臉的人,於是將他貶到蠻荒之地的貴州荔波做縣長助理。之後,趙貞吉憑借才幹和氣魄,漸漸回到權力中心。朱載垕繼位時,他已做到禮部左侍郎(禮儀教育部第一副部長)。

趙貞吉是個肚裏有貨的人,據說他自幼酷愛讀書,每天誦書一卷,和人聊天時,手中拿本新書,聊天完畢,這本書的內容已裝進腦海。讀書多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嘴巴閉得緊緊,一種是嘴巴從未閉過,侃侃而談,趙貞吉屬於第二種。朱載垕對趙貞吉百科全書似的腦袋很讚賞,於是在1569年八月,將其送進內閣。

當他冷笑著出現在內閣時,張居正意識到,一向平靜的內閣將不複存在。

張居正能有這樣的意識,全因為趙貞吉是個透明的瓶子,一眼看到底。他對同鄉陳以勤還算有禮,但對李春芳尤其是張居正的態度,完全是倚老賣老,傲慢至極。他經常叫張居正為“張子”,類似於今天的“我說小張啊”。他初進內閣時,張居正出於尊老的美德,經常向他請教些非常簡單的問題,每當這時,趙貞吉就拿出他的招牌動作,先對張居正翻個白眼,然後鼻孔裏噴出兩股氣,最後鼻孔朝天說道:“唉,非爾少年所解。”

說趙貞吉有氣魄,並非虛語。在入閣謝恩時,他指出朝綱邊務,一概廢弛,決心拚了這把老骨頭,整頓國事。說他有才幹,恐怕也有,但未必卓著。

他入閣不久,宣大軍區報告俺答汗要進攻薊州。朱載垕要內閣討論對策,趙貞吉當仁不讓,先發睿智豪邁之言。他說:“俺答汗此次必攻薊州。”

張居正小心翼翼地問:“您有什麼依據嗎?”

趙貞吉白了張居正一眼,不說依據,隻是說:“立即和兵部商議,派重兵到薊州,薊州要錢給錢,要糧給糧,不能讓俺答汗在薊州討到一點便宜。”

趙貞吉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無條件地支援薊州,這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問題,而是要付出高昂代價的問題。而且,沒有任何證據充分證明,俺答汗肯定要進攻薊州。這麼多年來,俺答汗非常不靠譜,今天說進攻這個,明天說進攻那個,其實哪個也沒有進攻。忽然有一天,他什麼都沒說,明朝邊境卻遭到大規模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