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嚴嵩還是徐階(2)(2 / 3)

不要輕看了張居正這道奏疏,在那個年代,由於朱厚熜不喜政治,尤其不喜歡談論政治的人,連言官都不敢輕易上疏,而張居正卻以一小編修的身份迎難而上,其膽魄和為民為國的情懷,讓人感動。

正如人生中任何第一次都不會有效果一樣,張居正的這道奏疏如同投進墓道,毫無反響。換作普通人必會唉聲歎氣,感慨生不逢時,悲觀一點的,還會轉頭泛舟四海,或是鑽進深山老林,遁入佛老之道。但張居正依然泰然自若,因為他想起徐階對他說過的一段話:“聖人隻是逢其時,才有其事。有些事急不來,也強求不得。該來的自會來,不該來的,你怎麼求都無用。”正是這段話,給了張居正自信與沉著。

他調整了情緒,再把自己投進朝章國故的探索中去。終朱厚熜一朝,除了翰林院編修例行的奏疏外,他再也未上過一道存有本人見解的奏疏。

點到為止,這是張居正年輕時的態度。對方不識貨,一味地奉獻熱情,無疑是熱臉貼冷屁股。張居正有自知之明,不會做這種蠢貨。

認可嚴嵩

1549年最後一個月,嚴嵩生日。張居正寫詩稱讚嚴嵩“握鬥調元化,持衡佐上玄”,還稱讚嚴閣老身為首輔,卻始終保持著謹慎小心的態度,實在難能可貴。他認為,中央政府有這樣的宰輔是國家之福。這不是張居正拍嚴嵩的馬屁,而是因為嚴嵩的政治態度一目了然,知己知彼,謹慎從事。1550年下半年發生的庚戌之變,是嚴嵩這一政治態度的表露,張居正對嚴嵩極為認可。

1550年六月,一直活躍在明帝國北方邊境的蒙古人進攻大同,大同和曆次的表現雷同,不堪一擊。蒙古兵團首領俺答汗順勢南下,八月,入薊州。俺答汗於此兵分二路,一路攻古北口,一路從黃榆溝推倒城牆進入中國腹地。在通州,兩路蒙古兵團彙合,快速攻陷通州,輕而易舉地對北京完成了合圍。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明帝國重兵全在北境,而俺答汗兵團卻如入無人之境,勢如破竹地來到帝國首都城下!

兵部尚書丁汝夔慌忙領兵出北京城紮營,但正如張居正所說,這是群愁眉苦臉毫無作戰能力的軍隊。朱厚熜渾身發抖地從煉丹房裏出來,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對策。眾人商議了一天,隻得出一個根本就不必商量的辦法:下詔各地勤王。

“勤王”的本質,就是皇帝老兒危在旦夕,四麵八方的兄弟們趕緊來解救皇帝的老命。它是一個帝國顏麵喪盡的表現。

第一個來到城下的勤王軍是大將軍鹹寧侯仇鸞的部隊,別看他來得早,以為功勳蓋世,其實就是他把大同搞丟的。

仇鸞在北境常和蒙古人打交道,知道蒙古人的厲害,曉得自己的弱點,所以他來勤王,根本就不想打架,而是派人和俺答汗談判。他對俺答汗說:“隻要你不攻城,所有條件統統滿足你。”

俺答汗得意揚揚地說:“我嘛,千裏迢迢跑到你們家大門口,其實隻有一個條件——入貢。”

“入貢”從字麵來理解,就是向明政府進貢。俺答汗興師動眾,長途跋涉來到北京,居然就是為了向明政府進貢,這可真是天下第一犯賤。

但稍對中國史了解的人就知道,中國語境中的“進貢”別有意味。中國地大物博,應有盡有,根本不稀罕外邦的進貢,外邦進貢的那些東西,中國轉身就扔了。但人家進貢,你要還禮,這個“禮”在很多外邦眼中就是巨額財富。俺答汗多年來一直在明帝國北境動刀動槍,唯一的要求就是進貢,其實就是想要那個“禮”。這個“禮”包括很多,都是要求入貢的人所沒有的,比如茶葉、織物、陶瓷,最重要的是鐵器。

朱厚熜長期以來為何不答應俺答汗的入貢?大概是出於廉價的自尊。沒有人喜歡被別人拿槍逼著說:“我要給你進貢,你趕緊還禮。”

當朱厚熜聽說俺答汗還是那個老套的要求後,氣急敗壞,召集嚴嵩和徐階開會。他手裏攥著俺答汗的求貢書,像是攥著一隻惡心的癩蛤蟆。

他發問嚴嵩:“該如何?”

嚴嵩猜透了朱厚熜的心思,根本不想同意俺答汗的求貢,但人家兵臨城下,擺譜肯定不成。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這是一群惡賊,搶完了自然會走,皇上不用操心。”

徐階看了看嚴嵩,又看了看朱厚熜。朱厚熜要他說話。徐階鄭重地說:“俺答汗的軍隊就在城外,稍一抽風,就會攻城,已不是惡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