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幽落,夜盡闌珊。
晨初熹微,浣衣局殿宇四方的簷角似透著一層薄薄的籠霧,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旭陽泛著粼粼和柔的光斑斑灑在那琉璃青瓦之上,圈圈點點浮漾著暖意。
烏雀在臼樹旁啼鳴婉轉,地上一片狼藉的枯葉給西苑東廊的這處院子添了幾分蕭索。
晨光的影兒緩緩遊掠過長廊台階上的那把青竹椅,此刻的沅宜正慵懶地傾靠著自己的身子,有些老皺的指亦來回地在膝上畫著。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沅宜輕抬起臂膀,目光淡漠地從階下跪著的蓿卿及眾女奴的身上掠過。
“稟姑姑,快入辰時。”
見沅宜伸直了身子,她旁邊的一個宮衣女子自是及時攙扶著她走下了廊階。
“辰時?本姑姑就算再想幫你們,怕是也無能為力了。”
沅宜故作歎息的望著那些跪在她腳下的女奴,她的柳眉微凝倦意,神色也隻一貫的狠戾漠然。
“求姑姑饒命啊!”
“都是慕容蓿卿害死的阿嘏,不幹奴婢們的事,姑姑,都是慕容蓿卿……”
“好了好了,不必多言。”
沅宜不耐煩打斷那些女奴的話,她幽幽從宮女子的手中接過了那瓷盞漱了口後便用繡帕雍容地拭著自己的嘴角。
“還望姑姑明鑒,這青刃的的確確是慕容蓿卿的,這女人不但戕害了阿嘏,她還揚言等她複位後必定是饒不了我們,姑姑,你相信阮娘,阮娘今天若有半句假話,必定天誅地滅。”
那阮娘跪著走到了沅宜的腳下,她擰眉扭頭望著蓿卿,隻恨不得讓她下入十八層煉獄。
“你別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自己殺了那阿嘏壞女人,你究竟安的什麼心?”
歌兒和蓿卿被兩個胡茬侍衛死死地按在地上,歌兒一動,那佩劍侍衛便將利劍往她的脖頸上提了提。
“姑姑,阮娘怎敢欺瞞你,姑姑若是不信,大可問問這西苑的其它人。”
“對,阮娘姐說的沒錯,姑姑饒命啊,是慕容蓿卿,是她害了阿嘏姐,我們什麼都沒做。”
那些女奴聽見阮娘如此說,忙不迭地驚慌失措跪在地上向著沅宜磕著響頭。
“你們……小姐。”
歌兒咬著粉唇望著蓿卿,可女人愣是不發一言,她挺直著柔弱的背,鳳目含水平靜無波,如是阮娘她們一口咬定是她戕害了阿嘏,那她隻能百口莫辯,信與不信隻在沅宜的一念之間,可沅宜一心想置自己於死地,如今逮著這機會又怎肯輕易放過,隻是她不明白,北陌雪和她無仇,自己和她無怨,她為何要千方百計苦心積慮的陷害北陌雪,陷害自己。
“瞧瞧,這都快哭成個淚人了,阮娘,姑姑信你,姑姑這心裏啊就跟個明鏡兒似的,這柄青刃上的那顆翠珠我可是識得的,不是那慕容蓿卿的還會是誰的?”
沅宜陰柔一笑,她臉上飽經滄桑的皺紋慢慢攏聚,眼角的溝壑中此刻像是藏了千把利刃,她拂著絲帕輕拭去阮娘臉上的兩道淚痕後隨即便把目光落在了蓿卿的身上。
沅宜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蓿卿置惘一顧,冷傲的眸不見任何的波瀾變動。
眾女奴屏息垂目,可是沅宜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們原本落的心複又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