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見芳蹤(1 / 2)

話說那日,慕容泓親率大軍十萬,欲從石鎖關攻入雲州。臨近石鎖關時正值月黑風高,本應是荒無人煙,四下寂寥,豈知狹隘的關口狼煙四起恍如白晝,大宸的旌旗獵獵飛舞。

石鎖關曆來是險要之塞,有易守難攻之名,慕容泓望見那副場景,心底便明了,強攻定然是離國落了下風,為了減少損失,他當即決定從遠路繞行。

遂下令全軍將士原路返回,打算翻過這座環繞雲州的山,逼近雲州城內。

孰不知,當晚石鎖關隻有寥寥數百人而已,在關口焚了枯木樹枝,潑上了蓖麻油,燒的火光衝天,眾人便圍在那火光處靜靜坐著,等待著離國軍隊的到來。

這本是一場兵不血刃的勝仗,但是在華涼還未回到雲州城的時候,便有人在華涼回雲州的路上截住了華涼,來人隻說了一句話,便足以打亂華涼的心緒“啟稟殿下,夏忽姑娘丟了……”

華涼來不及詳問,當即策馬揚鞭朝著雲州城狂奔而去。

千麵從來未曾見過華涼如此暴躁易怒,袁祟僅僅是撤走了城內兩隊的巡邏人員,卻已經被華涼詰責的一句辯解也說不出來,宋遠之望了望華涼的神色,終究是忍不住替袁祟辯駁了一句,“殿下,袁祟當日是為了前任知府的遺孀,前去投奔褚城的親戚,卻在荒郊野嶺動了胎氣,丫鬟仆人派人來求救,袁大人才撥了一隊侍衛去……”

“大戰在即,何時容得他去徇私!”華涼臉上的厲色稍緩,卻仍舊陰沉的厲害。

宋遠之與華涼自幼時便在宮中相識,如今算來已相識數十年有餘,可是他還是第二次見到華涼這般神色,那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宋遠之忽然想起從前那樁極為轟動的宮廷往事來,那時,譽帝剛剛登基,遂提攜了尚在龍潛之時便追隨擁護他的舊臣,其中有一人名傅九翎,為光祿寺少卿,膝下有一女傅昭雪,素有才名,能歌善舞,容色不凡,時間一久便自傲了起來,目下無塵,遂生了一種與無缺公子門下唯一的徒弟薑宓一較長短的念頭。

傅昭雪前去丞相府挑釁,薑宓卻並不理她,幾句閑話便將她敷衍了過去,待那傅昭雪回到府邸之時才反應過來竟然是被糊弄了,心頭更是以為那薑宓虛有才名,於是更升起了爭勝揚名之心,在府中邀了些許好友與京城權貴在府中相聚,放了消息說薑宓要在那日做一首詩畫,價高者得之。

無缺公子少年時候便已經名揚四海,十年間無人掖其鋒芒,更是甚少出現在眾人眼中,更有不收一徒的傳言,誰知幾年前竟然收了一個稚齡少女為徒,且還是當朝丞相的長女,未來的三皇子妃,眾人自是趨之若鶩,不請自去。

薑宓被迫的無法推卻,隻能做了一首詩了結這一場鬥妍棋局。

薑宓之才的確讓人欽佩,單是那一首《水龍吟》便已是壓倒千古,讓人拍案叫絕。

然而,夏忽在歸家的途中被傅昭雪縱馬撞傷了腿,在床上臥了將近半年之久才痊愈。

隻有那時,他在華涼臉上看到過這種似曾相識的憤怒,抑或擔憂的神色。

宋遠之幾曾以為,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在華涼的臉上見到過這種駭人的神色,因為薑宓已經在那場離亂之中親手被華涼殺死……可是,如今……

小小的桌案被華涼伸手推翻了,案上的白玉鎮紙朝著宋遠之的臉頰飛去,千麵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那枚沉甸甸的鎮紙,宋遠之這才回過神來,不明所以地望著驚魂未定的袁祟和千麵。

“殿下如今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在徇私嗎?”千麵仍舊不肯放過華涼,將剛剛引得華涼暴怒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挑了雙眉促狹的望著華涼,語調突然拔高“殿下難道不是因為失蹤的是夏忽便沒了冷靜嗎?”

宋遠之與袁祟深吸了口氣,已經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反倒是華涼怔了一怔,將腳下的雜物踢開,垂著眸,對著餘下的三人吩咐道“給我去找!找到了為止。”

千麵望著華涼倚窗而立的孤寂身影,微醺的桃花香味從窗口飄來,若有若無,甜蜜蜜的味道讓人幾乎以為是韶華正好,錦繡成堆。千麵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始終帶著微笑的臉卻露出了一縷愁容,華涼啊……

營帳內隻點了一支蠟燭,昏黃的燭光下更顯得夏忽麵色慘白,滲著一股子黛青色,一旁的桌案上放了一隻小小的木碗,木碗內的褐色湯藥散發著一股苦澀的藥香。

慕容泓撥開了營帳的簾子,望了夏忽一眼,又瞥見那碗分毫未動的藥碗,微不可見的蹙了眉尖,他舉步走到塌邊,端起了那碗餘溫尚存的藥,用木勺攪動了一下,送到了夏忽的唇角。

夏忽的長長的眼睫翕動了一下,卻並不睜眼,也不開口,靜靜地躺著,仿如前幾日昏睡的無數時刻一樣。

慕容泓放下了手中的木碗,盯著夏忽假寐的側顏,眸光變幻不定,半響,他伸出長臂輕輕鬆鬆的將夏忽拎了起來,靠坐在塌上,複又拿起碗捏開了夏忽的嘴巴,將藥悉數倒入。

夏忽被慕容泓粗暴的喂藥方法嗆得急促的咳了起來——說是咳,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