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花生(2 / 3)

“公子所言不錯。”夏忽點頭。

馮四延又氣又怒,辟手奪了信衝出了門,怒氣消盡之後便覺得悵然若失,他不敢相信她這樣的姑娘卻是玉樓春那種煙花之地的女子,一張床榻萬人酣睡。馮四延想到這裏隻覺得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著,他在玉樓春的街道上徘徊了許久也不能平複下心底的動亂。

從玉樓春出來之後,他的內心又突然有點竊喜。

那位姑娘容貌傾城,談吐不凡,便連字也是寫的極好,她像是神仙一樣的人,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吏部的小小吏員,勞苦一年不過隻得幾錠銀子,卻養活一家老小,清貧度日,與她相比,他好像是在泥潭裏摸爬滾打的人。

她既為青樓女子,那麼這種雲泥之別,便也消失不見了。

馮四延在集市買了一條魚帶了回去。

他回到家的時候,卻見到自己的家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那馬匹的毛色極好,像是流著光和油一樣,馬車也是用的上好的錦緞,淡紫色的雕花雲錦像是煙霞一樣美麗。

他推開了門走了進去,他看到的是一個衣著靚麗的女子,跟著幾個小廝模樣的人,那女子在與臥榻上的姑娘說話。而馮綺站在一邊,眼中似乎含了淚。

馮綺見到他回來,便朝他叫道“大哥,她們要把姐姐帶走!”

那女子轉過身,對著馮四延行了一個禮“馮公子,我家小姐身子虛弱,得公子相救極是感激,隻是既已尋到了小姐,便要帶她回去養傷,也不必再叨擾馮公子。”

馮四延看向了夏忽,正欲說什麼,卻被門外的聲音打斷“你若帶她回去了,那本公子便不必再替她看病了。”踏入門來的是一身紅衣的千麵。

玉樓春的小姐轉向夏忽“姑娘,他是?”

夏忽昨日本是在昏迷之中才讓千麵把的脈,她不曾想到如此難請的神醫千麵竟然又來了。她記得那時她的母親生了重病,瞧了許多大夫也未曾治好,便是宮廷禦醫也束手無策。偏偏那時她的師父無缺公子又在雲遊四方,她雖學了一點醫術,卻是蜻蜓點水,並不曾好好研習,亦不知母親之病根源在哪裏。那時,千麵早已聲名鵲起,雖是少年,卻精於醫術,便連她的師父無缺公子亦曾稱讚過他的醫術。那時候千麵剛剛到皇子府做門客,他父親以跪拜之禮相待,也未曾見到過千麵的人影。

後來,母親的病卻自己慢慢的好了起來,這件事才算作罷。

夏忽回過神,她淡淡的開口,卻並不是回答那丫鬟剛剛的問題,而是朝向千麵“多謝公子心意,夏忽心領。隻是我已覺的身子好多了,不敢再勞煩公子。”

千麵的眼角眉梢帶著一種淡淡的風韻,此時,他勾著唇角笑了起來,更是顯得整張臉邪魅異常,“那可不成。”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夏忽走過來“你既經了我的手,便不能讓你死掉。

夏忽並非不願意讓千麵診治,可她卻無比的擔憂,憑著千麵的醫術定然能發現自己虛空的底子……她不知道馮四延如何能請到這樣的人來給自己診病,她想著托詞剛要開口,卻又被千麵突然放大的臉頰嚇的心頭顫了顫,千麵的臉湊的極盡,近到夏忽清楚的看得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挺拔俊秀的鼻子,膚如凝脂的肌膚,他身上的桃花香味似乎若有若無的縈繞在鼻尖。

“莫非,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害怕被我知曉?”千麵輕輕的開口,溫熱的鼻息撲在夏忽的麵頰上。夏忽雖身在玉樓春,卻也隻是彈琴跳舞以藝博人讚賞,從未與陌生男子離得這樣近過,她的臉頰霎時便紅透了。

千麵挑眉,笑了笑,便徑自在床榻邊坐下,替夏忽把起了脈,夏忽不敢再掙紮,隻能任由他帶著暖意的手指搭上自己的手腕。

千麵並未說什麼,他看了夏忽一眼,便把目光轉向了玉樓春的丫鬟“你暫且回去吧。若是你主子來要人,讓她來找我便是。”玉樓春的丫鬟雖心有不甘,卻礙於千麵的威名,並不敢在說什麼,遂起身告辭。他又轉向馮四延,“呆子,提著魚在這裏站著做什麼?”

屋子的人很快散去,夏忽這時才明白千麵的用心。

千麵笑吟吟的站著,“你的身子想必你自己也知道。”夏忽抬眸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千麵卻不再講話。他就那樣站著,雖是尋常站著,卻也是讓人移不開目光,好似瀲灩猶如霞光,讓人炫目。

“玉樓春亦不是什麼好地方。”千麵又望向夏忽“你不如借著這等機會從中走出來,倒也是好事一樁。”

夏忽隻覺得這話很是耳熟,像是在哪裏聽過,想了許久才驚覺千麵這話與宋遠之有幾分神似。她抬頭望向千麵“多謝公子叮囑,夏忽感激不盡。”

“我看你年紀不大,卻是滿嘴的客套話。”千麵似乎是蹙了眉“你倒也不必來謝我,我不過受人所托才來與你這番閑扯。”

夏忽疑惑“受人所托?”

千麵卻隻是笑笑,拂了拂衣袖,“藥我會差人送過來,你安心休息吧。”

夏忽萬般狐疑,然而千麵卻轉身即走,她便是想追問,也不得追問。她在這京城中哪裏還會有故人,來叮囑她煙花之地不可久留。

馮綺在門外探頭探腦,夏忽早已看到她,卻不出聲喚她,馮綺烏黑的眸子裏滿是嬌羞與小小的歡喜。

馮綺一路小跑至夏忽的床前“姐姐,你能與我講講那位公子的事情麼。”

夏忽一時被她問住,並不明白她指得是誰,然而轉念一想便知是千麵,她嘴角含了笑意,靜靜的看著馮綺,卻見她臉頰生出兩朵飛霞。

馮綺那種嬌羞期盼的眼神夏忽一望便知,千麵並非尋常人,少年成名,驚才絕絕,皇庭貴戚,江湖名士,尋常布衣,無一不給其三分顏麵,自是高不可攀。夏忽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並不能勸阻馮綺什麼,情愛這種事情,三言兩語並不能勸慰,她的心思終究要她自己來圓滿和償還。

夏忽遲疑了許久,才開口“我與他萍水相逢,所知甚少。”

“可是哥哥說他名聲很大,京城中的人都知道他!”馮綺眨了眨眼眸,望著夏忽,似乎極是不滿意這個回答。

“京城中的傳言如何能信?”夏忽笑道“左不過是別人添油加醋,就此傳揚出去,真正的他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馮綺似乎是明白,又似乎是不明白。

彎月如鉤,冷光清照。

華涼淡淡一笑,仿若並未聽見千麵的話,隻是捧著濃茶抿了一口。

“那姑娘雖在玉樓春呆了許久,卻極是羞澀”千麵奪了華涼手中的濃茶,放在桌子上,“我不是與你說過許多次,這濃茶不要喝。”

華涼斜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又去捉弄人家了?”千麵笑歎道“左不過湊她近了點而已,怎能算作作弄呢。”

華涼起身,伸了伸懶腰,對著千麵道“走吧,我隨你去走一走。”千麵亦站起身“你如何隨我去走一走?”

華涼淡笑“我也左不過捉弄馮四延一番。”

千麵一邊搖頭一邊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天空突然飄落了幾點雨花,華涼撐了油傘和千麵慢慢的往馮四延家中走去。快近門口之時,卻望見華嫣的馬車停在門外,華涼與千麵麵麵相覷,皆不知華嫣怎會在此處。

華涼朝著千麵擺擺手,轉身走進旁邊的茶樓。

千麵哼了一聲,卻是隨著華涼一同走了進去。

兩人坐了半刻鍾左右,便見到華嫣攜著丫鬟婢女從馮四延家中走出來,馮四延與馮綺以禮相送。華嫣言笑晏晏,對著馮家兄妹亦是守禮如儀,毫無半分輕慢。

千麵瞥見華涼低沉的神色,便出聲勸道,“讓她受點苦楚也並非壞事,起碼現在沒有當初那股子刁蠻跋扈,對著尋常人亦能斂了性子。”

華涼微微歎氣,“她與夏忽,又是如何?”

千麵勾了唇角,“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華涼總覺得隱隱有哪裏不對勁,似乎是他疏漏了什麼,但仔細回想一番,又並無什麼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