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樓春(3 / 3)

華涼閉著眼假寐,仿若並沒聽到華素的話。華素眨了眨眼睛,長睫翕動,嘴角泛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三哥。我倒是看你與那位姑娘是極配的。”

華涼倏然睜眼,眼角眉梢俱是冰綃,卻不願與他白費唇舌,遂道“我出去走走,六弟盡興。”

夏忽拿著一盞宮燈從荷花池旁匆匆走過,手緊緊的扣著嘴,仿若一鬆手,上湧的血氣便無法自製。可血意洶湧的厲害,她還是忍不住,心口一痛,嘔出一口血。精致的素色宮燈也被濺上點點紅梅,如豆的火光霎時熄滅。

水光澹澹的月影下,華涼聞聲看去,卻恍然若夢,隻覺得那一身紅衣的蕭索背影竟是像極了她——無數次纏綿夢中的那個人。

華涼像是著了魔,被一個似曾相識的紅衣背影蠱惑,他走上前遞上手中的錦帕,夏忽抬眸看了他一眼,接過帕子抿了一下唇角的血漬,轉瞬又將帕子丟到他懷裏,一語不發的繼續沿著蜿蜒石路向前走。

華涼彎腰撿起地上的帕子,不曾想這玉樓春中竟有如此絕色姿容,剛剛那女子竟然美得似妖,臉色蒼白,秀眉烏黑,一雙桃花眼波光湛湛,映著唇角的血跡,邪魅通透。

正廳中,琴聲激越,如同驚雷震震,琴聲陡然一轉,又如皓月當空,溪流潺潺而淌,似乎落英繽紛,琴聲忽然低了下去,如細雨呢喃,溫柔婉轉,卻透著無限哀傷。

華素被台上女子卓絕的琴藝所吸引,透過麵紗隱約可窺見她的麵容,卻是半點看不真切,這隱隱約約之間,更顯得夏忽高深莫測不可琢磨,越是不可琢磨,便也越是勾人,華素甚至迫不及待的想望一眼那台上端坐撫琴之人的真容。

一曲終了,台下掌聲雷動,尖叫連連,更有人高呼夏忽的名字,氣氛熱烈至極。然而夏忽並不曾發一言,任著婢女撤去瑤琴,攜她如後堂。台下看客大為不滿,討教著要鳳姨給一個說法,鳳姨卻是麵露難色,欲喚來旁人相替,客人卻仍舊不滿,叫囂著見不到夏忽便要砸了今日這場子。

鳳姨為難至極,夏忽的性子她也摸清楚了,說不就是不,半點將就不得。今日這陣勢玉樓春亦是開罪不起。竟是陷入這般兩難的境地,鳳姨心底隱著一股怒火,玉樓春自到今日起並無人敢來鬧事,今日這人卻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般,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勢頭。

華素在心底暗歎,佳人已走,他多留便也無益,飲完最後一口茶便悄悄從人群中退了出去。

華涼掀開車簾,便望見著立在玉樓春紅色宮燈之下滿臉笑意的華素,靜默了片刻方說“為兄先回去了,你盡興便是。”

華素以手掩唇,高深莫測的笑容中帶了幾分嫵媚,笑了許久才用了雪白手指叩緊手中的折扇,“三哥這是在關心我麼?”

華涼眼中閃過一抹異樣,華素灼灼的眼光讓他心底生出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淘氣,在禦花園中玩耍,下雨天弄濕了鞋襪和衣衫,黏膩無比,卻不可擺脫,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隻能迅速登上馬車,揚聲命車夫駕車。

管家望著自家主子陰沉的麵色不禁抖了幾抖。華涼一向待人溫和,又兼之幽默詼諧,甚少生氣,哪怕麵色略微沉寂也亦是罕見,卻是一碰上六皇子便莫測的讓人難以把控……

夏忽坐在菱形的雕花銅鏡前,慢慢的梳著一頭長發,案旁的燭火輕輕搖曳,將夏忽的身影拉的纖長而跳躍,她輕撫著自己光潔的麵頰,像是撫摸著一匹繡慢錦繡山河的綢緞,從前最厭煩的便是這張臉,如今卻要以色事人,達成所願。夏忽呆呆的望著鏡中人無幾分血色的臉,禁不住慘笑,在心中呢喃,師父,我終究是對不起你……答應過你的……再不讓這張臉重見天日,如今卻是……不得不為,師父,你可會怪我?

夜涼如水,月亦涼如水,夏忽的心底,更是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