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昏迷的第一天,全無意識。
昏迷的第二天,腦中迷迷糊糊做了許多夢……
她夢見自己死了,那把泛著寒光的刀,刺入她的軀體,冰涼入骨,連同她的魂靈也一齊挑起,失了魂魄。
原來,自己也有這麼一天。
她還以為,上天如此眷顧她,十年前那場血案,她僥幸躲過,免於長刀之下。十年之後,同樣一把長刀,將她砍倒在血泊中。
就在她即將完成心願之時。
多可悲啊。
她的魂靈飄蕩在大齊的每一寸國土,俯瞰眾生。飄到了宿州的一個小村落,在那村落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親妹妹,與那憨厚樸實的妹夫,還有她們即將出生的孩兒——那是自己的外甥。
亦闌腆著大肚子,衣著雖樸素,可是容光滿麵,那是從心底散發出的笑容,是對眼下日子的滿足與對將來的希冀。
光明與希望。
林蕭之扶著她,在菜園中散步,夫妻二人打情罵俏,笑意融融,歡聲笑語搖曳了一園瓜果。
薛千遠遠地望著他們,不敢靠近,也無需靠近,就如此遠遠地望著,望著……
已是莫大的安心。
轉瞬間,她又身處京中府邸,環視四周,認出這是平津侯府。
在那隻見過一次的練兵場中,沈君如麵色堅毅,目光清澈,正不斷訓練那些新兵。從他們的對話中,薛千知道,君如姐前不久才被封了昭華郡主。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此事八成與那求親有關。
難不成……皇上真的賜婚了?
此念一出,薛千心慌不已,那她可得趕快回京了,否則說不準連君如姐最後一麵也見不著。
想著君如姐可能遠嫁他鄉,並非隻是城池之間的阻隔,還是國土之間的溝壑,她便心如刀絞。那是君如姐,是她的君如姐啊!
薛千鼻子一酸,便想哭。
可是眼淚卻流不出來……
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魂魄自是流不出眼淚的……
下麵,該去何處呢?
恍然間,她竟站在了皇宮中,麵前的大殿中,皇帝似乎下了一道諭旨,她隱約聽到“燕王世子”的稱呼,不由心中一緊。
有朝臣道:“燕王世子近來似乎閑得緊,半月前臣還見到他在街市上逛。”
街市上逛?
薛千驀地記起,前不久自己屋中確實多了幾盆花草,以及不斷做好送進來的衣裳。否則……她實在想不通,一向喜靜的周澈,會去街上閑逛?
裏麵的聲音又傳出:“臣倒是聽說,燕王世子自收了那歌姬在府中後,正事似乎落下不少,每日賞舞聽樂,日漸……有郡王之風範。”
薛千聽得怒從心中起。
她不知周澈如何惹了這夥人,想來一半是燕王府的對立派,一半隻是順了聖上心意胡亂抹黑罷了。
接下來,崔束等人又為周澈說了幾句好話,底下幾人爭論起來。
皇上大概是心煩了,擺擺手止住爭論。
此地富麗堂皇,卻烏煙瘴氣。
薛千呆不下去,便要走開,隱約聽到皇上說道:“他既是出門遊山玩水,到如今也有些時候了,過兩日,柔然公主將再臨皇都,也該召他回來了。”
也該召他回來了……
這是何意?
薛千正在迷惘間,忽覺腦中一陣疼痛,不覺悶哼出聲。
耳畔有低迷的聲音響起,如此熟悉,如此急切,又如此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