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回到車上,臉色灰白如霜,從巷口到王府,始終未再說一句話。周澈見狀,不好開口,便不言語。
直到下了馬車,她徑直往清月閣走去,周澈緊緊跟著,二人進了院門,她才停下步子。
秋菊見她臉色不好,正要問什麼,被周澈用眼神製止了。
小小庭院內,薛千轉過身,望著他。
秋菊和白芷進了房間,忙著烹茶倒水,小院裏靜悄悄的,獨剩二人。
“嶺南發生了何事?”
周澈沉默,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薛千朝他走去,“裕濯王為何會對你們心懷嫉恨?皇上是不是在嶺南做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
她的眸子像一道寒光,直直刺向周澈。
其實她也知道,周澈不會摻和此事,尤其是與皇上相關的事,周澈絕不會瞞著她不告訴她。可她卻堅信,周澈一定知曉。
“外麵風涼,進屋說。”周澈的神情始終淡淡,將她帶回屋裏,闔上門。
桌上茶香悠悠,無人打攪,他這才告訴她實情。
“去年,嶺南被收回一半兵力。”
一半兵力?
薛千錯愕,心中思量道,嶺南天高皇帝遠,雖無強敵,卻有著大片疆土,兩麵環海,不乏海賊窮寇,怎麼突然被收回大半兵力?
“身在繁華太平的京都,如何能料到千裏之外的境地?”
周澈的話,與鄭青不謀而合。
隻是鄭青一定是誤會他了,連帶著把周澈也恨上。
薛千忽然有些懊悔,暗恨方才沒能想到這點,如果能為周澈解釋兩句就好了,鄭青想必也不會如此看待她。
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裕濯王遠居南海,坐擁十萬兵力,對於皇帝而言,確實會令人心生不安。
“去歲秋,先裕濯王的薨逝,怕是也與此有關。”周澈繼續道,透過窗子看外麵的梅樹,“早就聽聞裕濯王威風凜凜,心高氣傲,經此撤權,怕是受氣不小,拖垮了身子。”
薛千推算著時間,先裕濯王重病是在六月底,恰是她進京之時。而在此之前,撤權之事便已發生,彼時她記著……嶺南剛剛判定賊亂,正是父子兩個居功之時!卻聽此噩耗,不氣病也難。
而鄭青後來才聽聞此事,在此之前,他正在江南遊玩,風光大好,怎會料到此等事發生?
想通這一切後,薛千暗暗歎惋。
或許是金陵的記憶,讓她一直欣賞那位小王爺,也認定鄭青是正直善良之人,隻是遭此不幸,肯定一時難以恢複。
而她,適才卻沒能靜下心來問個明白,倒說出了一番傷人心的話。
周澈見她良久不語,神情頗有倦怠之意,回想方才巷口一事,思索片刻,道:“大朝會之後,他們不會很快便走,你若還有事未交代,我可遣人去打聽他的住處。如何?”
薛千慢慢抬起視線,凝了周澈半晌。
“或者,你手書一封,我讓人送過去也未為不可。”周澈不去看她,視線落在一角的茶壺上。
薛千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與其見麵,不如書信來得便捷,也省的再出現難堪場麵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如何麵對鄭青,心中斷然是想長談敘舊,畢竟二人不是無話可說。可經剛剛那一場,有些東西似乎已經變了……
她執筆鋪紙,貝齒輕咬筆頭,眉尖微微蹙著。沉思良久,才在紙上寫下一行一行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