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詫異,勾過酒壺來,又為她滿上。
“需要我講講?”
“不……不需要……”
周澈陷入回憶裏,看了她一眼,喃喃自語:“別說,你和兒時還真挺像的,沒多大變化。”
他此刻的笑意盈盈,與他之前的冷傲逼人,簡直判若兩人。
薛千在心裏比較著這兩個形象,慢慢的,兩個人影重疊到了一起。
說到底,都是他而已,正如薛千和千雪,都是她一樣。隻不過在不同的情境下、麵對不同的人時,所表現出來的不同狀態罷了。
這一點她懂。
以前,她以為與過去有關聯的,就隻有君如姐了。在兒時那模糊的記憶裏,君如姐是除了家人外,與她相處最多的人。
而現在,她又找到了新的聯係,這個人,帶著有關哥哥的記憶,出現在她麵前。
甚至,關於哥哥,她都記不清多少。
兩相一比,心中微酸。
原來哥哥回家路上的鬱鬱寡歡,是因為離開了自己的好友……想到還有一個人在哥哥心裏占據巨大分量,她心中又莫名其妙添了不平。
周澈見她垂眸沉思,也不打聽,而是問:“倘若元辰那日,我未在殿上吹簫,你是否就永遠不會說了?”
不會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
薛千搖頭。
周澈帶著考究的目光看她,等待回答。
“其實,那晚我去找你時,便想說了。”
“那為何沒說?”
“因為你那時看我的目光,根本不像在看一個尋常人。”
周澈不明白她的話是何意。
薛千皺了皺眉,神情有幾分嚴肅與委屈,直視他:“你看不起千雪,你厭惡她,而我本身就是千雪。何必在你麵前自討苦吃、自降身價?”
周澈聽罷,鬆了一口氣,笑了。
“你不是千雪。”他道。
“無論你怎麼說,我都是。”薛千站起來,胸中多了絲氣憤,“那三年在嵌雪樓的是我,以《廣平調》打響名號的是我,去聖上麵前獻曲的也是我。無論你願不願意,承不承認,那都是我。……自然,你現在也可以看不起我,但我,無所謂了。”
她說了一大串,倒把周澈鎮住了。
不過周澈並不著急,而是微仰起頭,深邃的目光看向她,片刻,笑了:“像,果然是像,絲毫未變。”
薛千一愣,方才的怒氣全消了。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看來,兒時果然與他相識。
“我何以看不起你呢?”周澈垂目,聲音添了一縷哀傷,“要看不起,也是看不起我吧。”
若是他知道木亦舟還活著,若是再多問一些人,多打聽一下……她就不會在外麵浪跡十年,不敢歸京了。
木家的人,他一個一個,都要護住。
死去的護不住,活著的,便要加倍護住。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又歇了陣子,周澈開口道,桌上的飯菜已涼,“明日我有事,再過兩天……十八,我派人去崔府接你。”
“接我作甚?”薛千詫異。
周澈笑笑,起身:“到時你自會知道。”
他囑咐她別忘了戴假麵,又告訴她這兩日好生休養,萬勿輕舉妄動,一定要等他回來再說,然後……便向外走去。
走至門口,卻又轉過身來。
“以後,我便是你的兄長了。”他唇角一彎,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這個……你願意承認也罷,不願意承認也罷,都是事實。”
說罷,便輕輕闔上門,走了。
薛千立在原地,心中像有什麼東西在碰撞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