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河古稱“小遼水”,因為它的水色渾濁,後人稱之為渾河。渾河發源於遼寧東部的滾馬嶺,最終自營口西炮台注入渤海。渾河又稱“沈水”,沈陽城因建於渾河北岸,故此得名。
沈陽又名盛京,當地一些文人也習慣叫它沈城,我習慣稱它為“渾城”,大概是我在這生活的二十三年太了解它了吧。這二十三年我所目睹的世事、所經曆的喜悲、所憎愛的人都跟這個城市緊緊牽扯在一起。
在這個城市中我們無意中的一個念頭、一個選擇都會讓我們的人生有不同的際遇。
就像走過的日子,這二十三年我始終得不出一個或好或壞的結局。在偌大的城市所有的激情、快樂、悲傷和憤怒不過是空蕩黑暗中稍縱即逝的一團花火,與我們眼前這個摸不到邊際的空間相比是如此渺小。
那能怎麼辦呢?
我也有自己難以啟齒的記憶與秘密,我也有自己的喜好與厭惡,我曾經試圖用細心打動自己深愛的人,我也希冀事態的進展是一種能如己所願的模式,我也曾默默期待好運降臨……可是因為生命有太多的變數,有太多的不甘心,有緣分的牽絆,遺憾、錯過、失望便無可厚非了。比起今天之前,似乎由經曆際遇組成的美好風景要比今天所剩下的一切都更加難忘!
我的朋友們,沈陽這個城市是我成長過程中難忘的一個階段,而你們也會是其中精彩的一部分。我會永遠記得沈陽,就像老家的小村子。那個小村子裏沒有什麼,卻叫我難以忘懷,因為那裏的一草一木一建築皆是我沉沉的念想。
我該走了,可是我還有很多話要說,很多祝福還沒來得及贈予那些在我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那些幫助過我的人,那些在我消沉時鼓勵我的人,那些在我一無所有時從未拋棄我的人,那些在逆境中讓我堅信光明生活信念的人。
當你聽完我向你傾訴的故事,希望你前方的路更加開闊些……
(一)
1990年8月20日,我出生在沈陽的一個農村家庭裏。爺爺說8月滿地都是青草,屬馬的有福,給我起名叫徐強,希望我這一生衣食豐足、健康強壯。
我對童年的印象,大概能追及到三歲的時候。爸爸是個卡車司機,不算什麼正經的工作,有活的時候能賺點錢,沒錢花就管我爺爺要錢,弄來錢了便出去打牌。
爸爸有個好兄弟張虎,我叫他虎叔,虎叔和我爸從小玩到大。那時虎叔和我爸一起跑卡車拉活,平時總是圍著我爸轉,鵬哥左,鵬哥右的。爸爸經常和虎叔出去打牌,不管牌打好打爛、贏了輸了,打完總會拉一幫兄弟去喝酒。
我三歲的時候對打牌、喝酒還沒有什麼印象,隻記得媽媽每天做好了飯等爸爸回來,天色漸漸黑了,媽媽就先喂我吃,有時候她吃一點,有時候等著等著就沒有胃口,不吃了。
爸爸經常很晚才回來,我不知道很晚有多晚,隻是記得媽媽一邊拍打著哄我入睡,一邊張望著窗外。有時候我睡著了,聽見爸爸回來和媽媽的吵架聲也會醒來。
爸媽吵架是常事,記得一次爸爸喝多了和媽媽吵架,那天奶奶也在家,媽媽把屋門關上。我和奶奶在門外就聽見爸爸抽打媽媽的聲音,爸爸嘴裏操爹操媽的罵著,門外奶奶哭喊著敲門讓爸爸停手,媽媽不願讓奶奶看著就在屋裏挺著最後那點力氣喊著:“媽,你們先去吃飯。”日複一日,屋子裏的酒臭味、辱罵聲完全侵蝕了我童年回憶最早的那根神經。
媽媽是別的村子嫁過來的,是我們村子裏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在家裏也很勤快。鄉親們總是會打抱不平:媽媽嫁過來真是可惜了。
有一段時間,我媽媽總是抱著我,心疼的看著我,問一些我現在也記不得的問題,眼角總是泛著淚水。她和爸爸總是小聲說一些話,每次都說得很久,有時說到媽媽嗓門抬得很高,爸爸總是無奈地從炕上起身出門點一根煙抽,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爸爸在媽媽麵前示弱。那段時間奶奶、爺爺和姑姑也總來我們家,和媽媽長談,有時說著說著媽媽就搭在姑姑肩膀上哭。
終於等到一天,媽媽領著一張小單子回家,她把之前收拾好的衣服拎上爸爸的車,決定離開這個家。三歲的我對離婚沒有一點概念,隻記得是爸爸那天沒跑活,開車送走媽媽的。
搬行李的時候奶奶一邊抹著眼淚時不時說“孩子還小,留下吧”之類的話,姑姑幫著媽媽把行李從小房子裏搬出來時歎著粗氣,似乎這兩個被拋棄的親人也在悲惜這個可憐的女人。一包包行李就像一塊塊沉重的石頭砸在小卡車的後板上,上車之前媽媽一直蹲在門口緊緊抱著我哭。媽媽的哭聲直到今天我還有印象,長大後我發現大人傷心時、感動時總是默默的流淚,輕輕地抽著鼻涕,沒有像媽媽那天那個樣子。至於爸爸,那天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一邊叼著煙,一邊搬行李上車。
那是一個秋霜凍耳的傍晚,隆隆的秋風交雜著一個女人痛心而堅決的嚎啕聲。立秋過後,天黑的越來越早,在農村每家每戶都點起泛黃的白熾燈,身後這片沒有點燈的小土屋黑壓壓的牆影壓著眼前每一個人沉重的麵孔,這個畫麵深深地刻在了一個沒有思想的三歲孩子心中。
後來我知道,媽媽主動放棄撫養權,把我留給了爸爸。
現在想起來,我是多麼能理解這個年輕女人痛心又無奈的選擇。
(二)